面子,最直接的含义就是物体的表面,体面情面等。往深了说,面子是根植于文化的社会心理建构,是在人际交往中的形成与表现,是一个人自尊与尊严的体现,是一个人的自我心像,重道义、轻功利伦理情趣的表征。面子具有情境性和可变性。而里子则臧在深处看不见,只有撕开面子才会现形。
小时候就常听说一个不知传了几辈子的故事。这个故事是贬诽后娘的。说哥俩拉车,老爹驾辕,哥是亲娘生的,弟是后娘生的。大冬天的,哥哥穿着厚厚的新棉袄,冻得直打哆嗦,当然车也不会拉得太好;弟弟穿的是旧棉袄,看样子也不太厚,可弟弟不打哆嗦,车也拉得好。老爹看着哥哥不顺眼,一鞭子抽上去,棉袄开了花,里边原来装的不是棉花,而是芦苇的缨子,风一吹,飘了一地。老爹心里明白了几分,随后又一鞭子抽在了弟弟的身上,棉袄也裂开了一个口子,但里边装的是实实在在的新棉花。这些都是那个后娘作的祟。哥哥棉袄的面子和里子不是一回事。这个故事在过去是很有代表性的,因为好的后娘太少了,今非昔比,现在这真正成为了一个故事。
面子和里子的问题,是一个形式和内容的问题。形式和内容是统一的,形式是必要的,但形式是为内容服务的。对此,应当说,谁都心知肚明,都是明白二大爷,但一遇到实际问题,似乎又是一头雾水。多少年过去了,多少事经过了,直到现在也不能说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
中国人爱面子,注重形式,这不是错误。但凡事都有个度,过分了,超出了事物的底线,形成了形式主义,那就会害人害己。《孟子》中齐人乞食的寓言很值得品味。这位齐人在坟墓前乞食祭品充饥,反而在自己的妻妾面前夸耀,说有钱有势的人常常请他吃饭。酒足饭饱,回到家一副醉熏熏的样子,骂骂咧咧颐指气使。时间长了,妻妾怀疑并便跟踪他,最后看到的他不是在富人的酒宴上,而是在东郊墓地跟人家讨要余下的祭品吃。宋人黄庭坚很看不起这样的人,他在一首诗中说:“人乞祭余骄妾妇。”看来过分地爱面子,搞形式主义,就容易说大话,说假话。
我常想,面子重要,里子更重要。但为什么人们常常会把面子放到里子的前边,比较起来更重视面子?想来想去也不明白。一次与一位朋友在一起又谈起了此事,他对我说:道理很简单,面子在外边,里子在里边,外人看到的是面子而不是里子。如前面哥俩拉车的例子,你说他们谁的棉袄好?一定会认为哥哥的要好,面子又新、又厚。要不是他爹用鞭子抽开了两人的棉袄,他也一定会觉得大儿子穿的棉袄比小儿子的要好。想想此话,也有几分道理。
这一生,一个人如果为了面子生活是扭曲的生活,很多人吃了它的苦头还不自知,以为生活本该如此,这才是更大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