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志广和红梅举行了简单的订婚仪式,其实,也就是叫着村长作证,七大姑八大姨的吃了顿饭。
第三天举行了规模一样不大的婚礼,没有什么仪式,只是在村里的大喇叭里广播了两条消息。是村长亲自喊的:广大村民们注意了,喂喂,广大村民注意了,老朱家的儿子啊,今天有个喜事儿,有功夫儿的可以去坐坐,还有啊,这次老朱的儿子在南方啊,干出了点名堂,要在咱村招工,乡里乡亲的信的过,谁家有富裕劳力的可以去聊聊啊。
结果,志广本就简单的婚礼变成了座谈会和招聘会,什么瓦工,木工,还有纯粹的壮劳力,足足的坐了四桌。志广就像个小小年纪的成功人士,指挥着红彬给大家登记,记录大家对于工资啊啥的,这些七七八八的要求。
志广拉着红梅一会儿给大家敬酒,一会儿跑过去给大家说着南方发展的喜大形式。
红梅爸妈看着孩子们,脸上也算有了笑容,之前的阴霾散去。看着忙活不停的孩子们,看着村民们羡慕的眼光,感觉面子回来了,也觉得女儿的眼光不错,找了个能人。
红梅爸几杯酒下肚,有点晃,来到红彬面前,拿起记录的本子看看,又放下:“大家放心啊,我儿子,姑娘,姑爷,都会去,啊,放心啊,出了什么事竟管来找我,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不用有顾虑啊。”
“有李叔担保,我们没顾虑,对,有李哥担保没问题”,人们七嘴八舌的说着,红梅爸感觉自己脸上铺满了荣耀。
志广过来拉着红梅,又给双方的父母敬酒:“爸妈,以后不能常在你们身边孝顺你们了,你们照顾好自己啊,我抓紧挣钱,买大房子,一起去享福”。红梅爸喝的有点多了,举着酒杯乐的嘴都快跑到耳朵后面了:“我也能去啦,可不敢想啊,电灯电话,楼上楼下的日子,我也能过过”,志广也喝的不少,拍着胸脯:“爸,您放心,能,肯定能。”
只有志广的母亲,在这种人多的场合还是少言寡语的,倒不是像以前怕人瞧不起,而是人们说的她听得懂,她说的,好多人听不懂。但是妇女们还是乐呵呵的跟她打招呼,都说:“你养了个好儿子,真有出息”。
晚霞满天,繁华落幕。红梅爸已经喝多了,回家睡觉去了,老朱坐在桌子前,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看着他们收拾完了,把志广叫过来:“借着酒劲,海口你是夸了,以后怎么办?”志广的酒劲也过的差不多了:“爸,你放心吧,我是联系好才回来找人的,我知道,在我们这样的小村庄里口舌的厉害”,老朱点点头:儿子想到了口舌,应该明白份量了。
只是,回屋前还是又转身回来:“那个,大了,不许打架了,有啥事多动动脑子,有媳妇了,也快有孩子了,听到没有!”
当然,这些许强没看到,前一天许强就回学校了,跟志广分手前,志广乐呵呵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我回头开个公司,等着你来做总经理,我总觉得经理这个事情,还是得有文化的人去做。”
形容时间,人们常说,如流水,如白驹过缝,其实,时间就是时间,滴滴哒哒的走着,只是我们有人抓住它去学习去修炼,有人拿它去挥霍去虚度,其实,时间最公平,滴滴哒哒的走过春夏秋冬。
高三了,二摸的成绩出来,不理想,以这种成绩只能上大专。许强感觉压力越来越大,快透不过气来,也有失望,感觉还不如当初出去跟志广一起闯荡,照这样下去,等于多浪费了三年。
无解的打击面前,许强没什么食欲,呆呆的坐在教室发呆。这时,前桌的女孩儿崔艳从食堂打饭回来,敲敲许强的桌子:“咋了,成绩不好要绝食啊”,许强没抬头“哗啦”的把面前的书合上:“对,绝食,跟你有什么关系?”
崔艳轻轻的乐了一声:“呦,脾气不小啊,行了,比我考的好多了,你看,我都没咋的,我想的开,总的有人在后面垫底啊,不能都考第一吧”,许强斜着眼看看她:“你倒是心大”。崔艳哈哈哈的大笑:“心要不大能活到现在,行了,考哪算哪吧,大不了复读一年”,许强又翻开书,深呼吸几下,低头看着。崔艳扭着头:“喂,说真的啊,前后桌这么久了,也熟悉,一起进退啊,要不一起复读,要不一起上个大专,高职啥的。”
这时有几个同学进来,正好听到,纷纷起哄:“呦,呦,呦,这是商量一起私奔去哪啊”,崔艳脸红了,把头扭过去。许强没好气的:“行了,别起哄了,考这王八蛋样,哪他妈都去不了。”
几个同学也哈哈的乐了:“喂,不能这么说,万一超常发挥呢,再说了,考不上有美女相伴,复读也挺好啊”,许强一瞪眼:“去你大爷的,瞎咧咧啥呢。”
那个同学指着许强:“你看你看,我们都听到了”,这几个同学中唯一低头不参与话题的就是李亚军,默默的坐回自己座位,翻开书,偷偷的瞟着崔艳,崔艳的脸红红的。
许强最后也懒得理论了:“你们爱咋说咋说吧,随便,随便”,同学们继续起哄:“承认了就好,给我们讲讲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许强没再说话。大家且把这事当作了这次饭后的消食片,慢慢的,没人再提了。
该来的会准时来,考完后,许强看着填报志愿的表,犹豫着,崔艳扭过头来看看他的表:“喂,填哪?”
许强半天没说话,因为他以为当初崔艳说的只过不是一时的戏言,崔艳敲敲桌子:“填哪啊?”
许强抬起头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不超过三十厘米的看着崔艳。白皙的脸上透着红润,突然感觉心跳有点加速,崔艳被看的脸通红,赶紧转过头去,许强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半天,许强的志愿填报表上还是空的,爽利一把装进书包,朝教室外走去,刚开开自行车的锁,崔艳追出来:“上哪啊?想好怎么填了吗?”
许强扶着车看着崔艳,直直的看着,崔艳也低头上下打量自己:“怎么?哪不对啊?”
许强这才转开目光:“你呢?你什么意见?”
崔艳抿抿嘴,又咬咬下嘴唇:“一起复读吧!”
许强没说话,仰着头看着天空,天空还是那么湛蓝,崔艳看着他:“怎么样?一年很快过去的,坚持过来了也许有个好结果呢?”
许强看着她:“我怕,我怕压力更大。”
崔艳微微一笑:“我陪你,你怕啥,大不了跟今年差不多,最多是晚一年上大专吗。”
许强骑着车跟崔艳并排走着,夕阳下两个骑车的影子被拉长,缩短,又重叠。
走了没多久,崔艳下车了,许强也下来,崔艳的脸被夕阳照的通红:“那就说好了啊,过几天开学见。”
许强点点头,在崔艳转身时,许强看看崔艳家宽敞阔绰的大门,弱弱的:“我是农村的,你是城里的,你怎么?”
崔艳回头,拿手遮住晃眼的平射夕阳:“怎么了?”
许强呆呆的看着她,没勇气说第二遍,低低的:“没怎么?”
看着漂亮,纯真的崔艳,许强只是心里说:你是真喜欢我吗?我又不帅,条件不好,家还在农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呢?
但,这毕竟都是心里所想,不敢说出口,因为许强确实喜欢崔艳,爱看她那天真烂漫的微笑,特别是一撅嘴的瞬间,许强就融化了。
复读班没有假期,就在同学们回学校拿录取通知书时就开课了,崔艳还在许强的前桌。
开课后的第三天,有同学从传达室回来,把一封信放在许强面前:“许强,你的信”,许强抬头:“谢谢啊”,看了一眼就知道是志广了,信封上七扭八拐的字体,好久没看见了。
这时崔艳扭头:“谁的呀?”许强一捂:“你猜呢?”崔艳把嘴一噘:“我才懒得猜呢?哪个女同学喜欢你那是她的权利”。许强看着她噘起的嘴,乐了,太好看了,凑近她:“以后你多生气啊,哪怕是假装的,我最爱看你噘嘴的样子。”
崔艳轻轻的打了许强胳膊一下,转过身去。
坐在复读班里,心情总不会是太好的,时不时的有考上大学的同学们来看望。那帮人满脸的笑容和得意,许强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好久了,心里总是紧紧的,揪得慌。
收到志广的信,想起远方的那个泼皮,无赖的发小,又看着崔艳好玩的样子,许强感觉今天还算是少有的美好。
打开信,还是老样子。
哥们,怎么样,听村里人说你考的不好啊,不好就算了,来跟哥混吧,包你一年十来万,这可是一个重点大学的大学生的价啊。
不过听说你去复读了,没意思,复读什么劲啊,不过你放心啊,哥这永远是你的后路。
对了,哥终于有固定的办公地址了,电话******,有事打电话啊。
许强合上信,拽拽崔艳的辫子,崔艳扭扭身子,没回头。许强轻轻的拽着她的辫子把她的头转过来,把信交到她手里。
不一会儿,崔艳带着笑,把信放到许强桌上,笑眯眯的看着许强:“你还有这么个哥们啊”。许强看着她:“可不是,可厉害了,十几岁就出去闯荡江湖了,我跟你说啊,最厉害的是不到二十就让一个姑娘怀孕了,最后这小子连彩礼都没花,就娶了媳妇,厉害吧!”
崔艳又噘起标志性的嘴:“这有什么厉害的,野蛮,我不喜欢这种没有仪式感的事情,结婚是很神圣的。”
许强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几乎是心不在焉的在听天书,满脑子都是志广的样子,那种典型成功人士的样子。
中午的食堂里,许强还没从这种情绪里走出来,总是在复读和出去闯闯间游荡。
崔艳拿筷子敲敲许强的碗:“咋了,魂丢了?胡思乱想什么呢?”
许强收回游走的灵魂:“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一个问题。”
崔艳一撇嘴:“哼,又是在复读和不复读间挣扎了?”
许强看着崔艳,很正经的:“算是吧,其实也不是,就是觉得想不通,你说我们从农村出来的孩子,上学的目的,说到底就是从那一亩三分地里走出来,出去创业也是,谁知道那条路是对的呢!”
崔艳也一本正经的咳嗽一声:“哼,一看这人就没什么追求,咋了,上学就为了挣钱啊,就为了把户口从农业弄成非农业啊,你的总体思想都是错的。”
许强端起餐盘往回收处走去,崔艳后面喊:“你咋了?”
许强心里默默的说:“果然就是出发点不同,你们城里人怎么晓得我们农村娃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