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落了雨，爸妈听见雨声，披衣起来收拾院子里的柴禾。时节已是深秋，雨水一连绵，就会下个没完。不事先把煮饭的柴禾收拾好，时间一久，饭都吃不上热乎的。
我也起来帮忙，四周黑乎乎的，深一脚浅一脚地把晒干的柴禾抱进灶屋。噼里啪啦的雨声渐渐小了，抬头一看，星星在云缝里闪着暗淡的光，一眨眼，又没了。爸妈议论说，雨可能下不大。爸妈让我去睡觉。我不想去，站在门楼下面看他们忙活，两个模糊的影子，像在梦里一样。
站了一会儿，我听见爸爸的声音：“起这么早呀？”
“去上早自习。”原来是邻居家的哥哥。
我往门楼外一看，一盏烛火随着身影晃动着，脚步声啪啪的响着。
“你不愿意去睡觉，就和哥哥去学校吧。”妈妈在黑暗里说。
到了学校，门口却已经有三五个身影了。大门锁着。雨丝沾在脸上，凉凉的。
“树林里好像有几堆叶子，要不要去烤火？”“那是王老师做饭用的。”“没事，树上多着呢。”“你有火柴吗？”哥哥扭扭屁股，裤兜里的火柴碰撞在一起，发出哗哗的响声。
王老师吃住都在学校，他的家在几十里外的另一个村子。他很凶，低年级的学生都怕他。学校周围的杨树都是他种的，这是因为他白天黑夜都在学校的缘故。许多年后，他退休要回老家，把所有的杨树买给了木材贩子。
大家把树叶抱到一个坑里，围成一圈。哥哥掏出火柴，连划了三根都被风吹灭了。我们又往里挤了挤，围成一个不透风的圆圈。哥哥又擦燃一根火柴，引燃了树叶，桔红的火焰窜起来。大家很兴奋，围着火堆叫起来。不断有人抱来更多的枯枝败叶，火焰越长越高，火星在半空里飞舞，划出一道道曲线，像烧红的铁丝，瞬间又隐入黑暗里去了。枝桠在半空里横着，几片叶子不停地摆动着，很着急的样子。树干立在旁边，再远的地方，是无尽的夜。四周已经找不到树叶了，大家围在篝火四周，默默地看着它变幻不定的形状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了一堆灰烬。哥哥撩开灰烬，火星哗啦一下跑出来，又不见了。
远处传来聊天的声音，晨曦里显出几个同学的身影。薄雾缭绕在苍黄的大地上，模糊地影子越走越近。咣当一声，火星都吓得跑走了。学校的大门敞开着，王老师正推着另一扇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