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半夜的时候
窗外一声啪嗒的响声
这次不是老鼠的声音
接着听到一颗青杏顺着铁皮屋顶滚动
无法停止地翻滚了好几圈
从空中滑落的声音
啪嗒砸在了空空的水泥院子
接着弹跳了两次的声音
青杏就是比老杏的弹性好
像饱满的乳房
在四月下旬的时光里
每天坐在阳光斑驳的杏树下消磨
稠密的杏叶青翠欲滴
青涩的杏鼓胀着两腮
像妈妈怀里的婴儿吃的越来越胖
越来越重
那种喜悦在自家的院子里每天清晨起来就能看到
正在看书，啪嗒一只青杏砸在肩膀上生疼
正在发呆，啪嗒一只青杏又坠落在水泥地上
忍不住抬头注视着满树的青杏思考
也许青杏在通向成熟的道路上总是要阵亡许多吧
但又不会全军覆没
每天白天和夜里落下几个
不知道原因，也许是风的摇头晃脑
不小心就摇掉了
清晨走进院子里时一只灰鸽子落在密叶的树顶
隐蔽在幽静的掩护里
立夏以前的阳光揉进了仰视太阳的眼睛里
已微微灼热
风从田野灌进村子的腹部
邻居老人每天坐在路边的阴凉处消磨
想些什么
八九十岁的眼里能看些什么
能想些什么
发皱的躯壳，虫蛀的骨头
但我猜大概只能看到两种极端的事物
青翠欲滴的新生和行将就木的死亡吧
恐惧之后是大彻大悟的超脱吧
然后是微笑着消磨每一个春日或者夏日
布谷鸟的鸣叫在杨树叶里消磨了一个又一个春日
我用几个春日的时光闲闲地翻完了一本书
没有真正的喜剧，也无永远的悲剧
人生是什么，再美妙的芳华也经不起美好地消磨
就像每天，每夜都要悄然又毅然要掉落的几颗青杏
它们不为什么，就是在一树走向成熟的过程
在树的生命里要自然付出的代价
再苦涩的滋味也会成为生命中可贵的回忆
其实什么都不太长，于短短春日和人生
更别说是欢乐和苦难了
就像酒和梦的滋味是苦是甜
我也说不清了，也许这就是日子和余生
寻着那颗青杏坠地的声音我走进了已是后半夜的院子
四月底的夜风依然引着轻微的凉
星星依然在指引通往宇宙深处的航向
不管人类的飞船有没有抵达的可能
也许有未知的生命
有几颗星星依然最亮
有几颗依然像一粒尘埃之光
但每颗星星都觉得自己非常普通而幸福
18.4.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