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实先生的巨作《白鹿原》,留下的感想太多,在此不一一赘述。我感触最深的是黑娃其人。
黑娃,一个在土地上摸爬滚打的孩子,留下的骂名太多:和地主家小妾偷情、娶了个荡妇、在白鹿原大闹农协、砸了祠堂、进山为匪、打断了白嘉轩的腰骨……桩桩件件,令人不齿。读到这些事件时,我也恨得咬牙切齿:好一头忘恩负义的狼!
可,这头狼,也有令人感动的瞬间:为了白嘉轩坚持送他上学的情分,他也曾试过努力读书,可当时的他不是这块料;鹿兆鹏赠予的冰糖,他也曾铭记一生;与小娥偷情暴露后,他背叛宗祠、与父亲决裂,也要与这个悲苦的女子共度光景,被通缉出逃后也惦记着这女子的情分,冒险回来送银元;落草为寇后,鹿兆鹏几次三番劝说入共,他也直说大拇指在哪他就在哪,谁劝都不顶用……桩桩件件,令人动容。
最触动我心弦的是黑娃成为保安团营长后的事:大拇指芒儿被暗杀后,黑娃带着他的兄弟加入了保安团,并担任三营营长。故事的转折点是黑娃的第二回婚事:应了媳妇的要求在柱子上绑了五天五夜戒了烟,新婚时,回顾自己的半生,看着知书达礼的媳妇,他生平第一次提出了念书,并拜朱先生为师。
拜师场景历历在目:黑娃紧走几步就扑通一声跪倒了:“鄙人鹿兆谦,先前为匪,现在是保安团炮营营长。想拜先生为师念书。兆谦闯荡半生,混账半生,糊涂半生,现在想念书求知活得明白,做个好人……”朱先生亲笔题字:学为好人。这也是个狠人:每日借着蒙蒙的晨曦舞剑,然后坐下诵读,无一例外。虔诚地回白鹿原祭祖的举动让我这个书外人泪湿满眶,直到此时,我才愿意称这个闯过了世事才来求学问知的黑娃为鹿兆谦……
鹿兆谦这一生,坎坎坷坷,起起落落,为着真性情,为着活个明白,为着做个好人……他这一生犯下的错也没人会为他辩解。书的结尾,鹿兆谦为白孝文设计处以死刑,与其批判白孝文的卑鄙,不如说,这是鹿兆谦的报应,还了这报,他只是那个学为好人的鹿兆谦……
浮世三千,大梦一场,耳边回荡的仍然是他铿锵有力的话语:兆谦闯荡半生,混账半生,糊涂半生,现在想念书求知活得明白,做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