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斯里兰卡南部沙滩参加派对并且挨了揍

顶着一头湿发,我有些郁闷的坐在青年旅社的休闲区,眼前摆着阿兰·德波顿的《旅行的艺术》,但我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这家现代化装修的青旅竟然没有吹风机!房间内冷气充足,为了防止自己感冒,我只能坐在外面晾干头发。多亏这只不存在的吹风机,否则我可能早早吹干头发倒头睡觉,从而错过一整晚的经历。

几个大大咧咧的白人姑娘出现在楼梯口,人手一瓶烈酒。其中一个打扮中性的短发姑娘摇摇晃晃的在我对面坐下,她叫Lucy。

“别担心,晾一会儿就干了。你的头发很完美,不信你来摸摸我的。” 说着,她把脑门凑到我眼前。显然她之前注意到了我在找吹风机。

我摸了下她稻草一样干枯的头发。

“让我摸摸你的可以吗?” 我点了点头,她摸了之后满意的说,“如丝般顺滑。” 

摸过彼此的头发之后,我觉得我们是朋友了,先前的紧张感消失了大半。和她一起出现的其他背包客们迅速占领了整个餐桌,大家开始相互自我介绍。姑娘们来自爱尔兰,和传说中一样嗜酒。她们告诉我,之前认识了一个叫Maggy的中国女孩,她超级赞。再次遇到我这个中国人时,因为Maggy的关系她们对我格外友好。我在心里暗暗感激Maggy,我从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她给我带来了好运。我希望自己也能成为Maggy那样的人,拥有美好的特质和强大的气场,以至于可以给完全无关的陌生人带来正面影响。

我注意到两个嬉皮士装扮的斯里兰卡青年。其中一人拿出透明的塑料袋在大伙儿面前晃了下,笑嘻嘻的说,“没人想要一粒ecstasy吧?” 塑料袋里装着一粒土黄色的药丸。一名留着板寸头的斯里兰卡人正在卷大麻,他和一位爱尔兰姑娘都是医生。两个同行举起盛满烈酒的杯子干杯,周围想起一片掌声。发生在我眼前的一切就像是电影。在我循规蹈矩的生活圈内是不可能见到迷幻剂的。

我身旁坐着一名满头卷发的高加索人,下面称呼他为“卷毛”。卷毛拿出了一副against humanity的游戏卡牌,邀请我一起玩。我从没有玩过,粗略看了下纸牌,上面有些我看不懂的单词,比如anal beads。秉着爱学习的天性,我用手机字典翻译了下,肛门拉珠。我再次感到自己可能是在电影里。噢,不,我只是在旅行。旅行就是为了遇见原来的生活中没有遇见过的东西,比如这副奇怪的卡牌。

卷毛发现我在认真查字典,问我是不是很想赢,他解释说这个游戏的目的是为了搞笑,不用太认真。其实我只是好奇纸牌上都写了什么,我问他能否看他的牌,他不同意。这时Lucy凑上来,把她的牌推到我跟前,让我随便看。我在心里偷着乐,Lucy一定很喜欢我。

大家都在聊天,没人想要玩牌。卷毛改变了主意,提议去沙滩派对。

“Lucifer, Lucifer, 我们去沙滩吧!” 他试图打断Lucy和别人的聊天,怂恿她去沙滩派对。

"她不叫Lucifer,她叫Lucy!" 我一本正经的纠正他给Lucy起的新外号。

在所有人的笑声里,卷毛一脸郁闷。

我想要加入他们,但同时我又担心自己无法融入派对。根据过去的经验,在派对场合我时常不知道该把手脚往哪儿放。爱尔兰姑娘们看出我的犹豫,告诉我不用有压力,如果不想去也没有关系,决定权在我,听从自己的内心就好啦。我的内心是想去的,我决定加入他们!我们步行到沙滩,这里比我预期的温暖许多。卷毛终于逮到一个嘲笑我的机会,“看看你都穿了什么,一条打底长裤,一件毛衣。快把你的毛衣脱了吧,你要在毛衣里煮沸了!” 连我觉得自己的样子有点蠢。前一天我还在海拔1300+米的山区,早晚冷的要命,我还没来得及适应这里的温暖。

爱尔兰姑娘们兴高采烈的要去买酒。作为一名单独的女性旅行者,考虑到自身安全,我告诉她们我喝水就好。卷毛也不喝酒,因为他在几小时前吃下了嬉皮士的药丸。药丸不能和酒精一起使用,否则会发生危险。他让我看他的眼睛。我的天!在药物作用下,他的瞳孔变的很大,快要接近虹膜大小。他说在家的时候他从来没有磕过药,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年轻人总喜欢在远离家乡的途中做出疯狂而冒险的尝试。对我来说,加入沙滩派对已经够冒险的了;对卷毛而言,是那粒药丸。他开始描述药丸带来的感觉,视野内的颜色变的鲜艳,世界充满了爱和温暖,他想要一个拥抱。

“你想要一个拥抱吗?” 他张开双臂转向我,只见我一脸木讷。他转头对别人说,“天哪,她就是一个穿着毛衣的耶稣!” 

他掏出手机对我说,“你介意我录个视频吗?”

“不介意。”

“我想发给我最好的朋友。” 他打开摄像头朝向我,我扮了一个鬼脸。我脑补他发出去的短信内容:一个扮鬼脸的穿着毛衣的耶稣。

我发现一个姑娘特别安静。她的头发盘起,穿了一件黑色的挂脖连衣裙,这身打扮就算在正式场合也是得体的。

我开始和她说话,“你觉得这个卷发的家伙怎么样?”

“他还行,不过不是我的菜。”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性?” 

她想了一会儿说,“我不是很关心外表,只要能让我大笑,我就会喜欢他。”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西方女孩的择偶观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的回答再标准不过。我很喜欢卷毛,因为他有一头卷发。

卷毛说自己冷,我把毛衣脱下给他。他再次向我确认了一遍,“你介意我穿它吗?” 

“不介意。”

他把脑袋伸进去,然后发现手臂套不进去,“还是算了吧,太小了。” 

他又独自走向沙滩。

“他想干什么?” 最安静的姑娘有点担心的说。

安全起见,我跟了过去,“你想做什么?”

“我想要游泳。” 

我阻止他说,“你刚刚不是觉得冷吗?你不能在嗑药的时候游泳,太危险了。你想去舞池跳舞吗?” 

他听从了我的意见,于是我们离开海浪。

“girls, 我们去跳舞吧。” 他对爱尔兰姑娘们说。

我们来到舞池。每当有奇怪的家伙接近我时,Lucy总会眼疾手快的把我拉走,以保护我不受骚扰。有一个当地人一直跟着我,几个爱尔兰姑娘们把我包围起来,与他隔离开来。这个当地人似乎并不死心,直到卷毛拦住他,明确的叫他back off。感谢这些好心的伙伴们,我感到安全,渐渐放松下来。我看到那两个嬉皮士跳得满头大汗,他们可能是全场最投入的舞者,我有点羡慕他们。板寸头医生递给我一杯烈酒,我一口灌了下去。音乐开始变得动听,配上变幻莫测的舞台灯光,我也情不自禁的踩着节奏跳舞。原来你只需要一些朋友和一点酒精来融入派对。

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扎脏辫的年轻人,问我要不要来点可卡因。我镇定的摆摆手。他又问我,那你需要点什么?我没有回答,心里纳闷儿着,难道我不是长着一张乖巧的亚洲面孔吗?此时他变魔术一般掏出了大麻。我笑着犹豫了一下。站在一边的卷毛看到了,他对我说,这种情况你就应该说不,坚定的说不。卷毛的话让我清醒过来,我绕开脏辫年轻人,躲到了卷毛身后。脏辫很识趣,说完“祝你们愉快”就走开了。我觉得卷毛像个天使。

我在舞池里跳得正欢,没注意到卷毛和一个当地人隔着人群对骂起来。起因是那名当地人对一名女性掏出了dick,恰好被卷毛目睹。正义感爆发的卷毛情绪激动。我轻拍他的背,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我们正要离场。一个当地人冲上来,和卷毛扭打在一起。紧接着又有三四个人包围上来。我吓坏了。沙滩上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我只能模糊的识别出卷毛浅绿色的T恤。他跑了几步摔倒在远处的沙滩上,护着头部,大概有四五个人在围殴他。我吓坏了,他不会被打挂吧。不知哪来的勇气,我大喊stop,冲了上去,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冲上去干嘛。还没来得及接近他们,其中一个人便回过头来揍我。我本能的用手臂挡在脑袋前面,被打的不停往后退。他发现我没有还手,便不再打我。我直接被揍蒙逼了,回过神来时,卷毛已经脱身了。我快速朝沙滩出口走去。

走出沙滩,那两个嬉皮士在远处呼喊我的名字。我奔向他们,“那些女孩子们呢?” 他们说不知道,让我赶紧上突突车,生怕那几个肇事者追上来找麻烦。

回到青旅后,卷毛已经在那里了。他刚被结结实实揍了一顿,不想和我们说话。嬉皮士端着他的脸仔细检查,还好只有轻微的擦伤。随后,爱尔兰女孩们也回来了,毫发无损。我松了一口气。她们一直在沙滩上找我,所以现在才回来。她们不停的向我道歉、安慰我。她们担心这件事情给我造成阴影,导致我以后再也不敢独自旅行。我什么也没说,和她们相互拥抱。受伤最严重的是斯里兰卡医生,他被打掉了两颗门牙。我提议报警,但是没人支持我。好几个人都磕药了,大概不想和警察有接触。我不再提报警的事。

第二天醒来,每个人都很沮丧,沉默寡言。临近中午大家相互告别,踏上各自的旅途。在我走出十几米远后,身后传来卷毛的大声嘱咐,“注意安全!” 

我永远都会记得那晚的沙滩派对,我的伙伴们,以及那些野蛮的人类。群架的遭遇是一场阴影。但是经历过那晚之后,我再也不会在派对上犯尴尬症了。那群背包客教会了我如何享受派对。首先你需要几个可以信任并且能彼此照顾的朋友;然后你需要放松和感到安全;再来一点酒精和音乐,恭喜你,开始party吧!

回国后,我无意中看到一个国际新闻网站报道了那天的事情:4名肇事嫌疑人遭逮捕;那家酒吧被警方关闭。原来,卷毛回国后联系国际媒体曝光此事,迫于压力,旅游局局长和当地警方一起调查此事,才有了上述结果。亲爱的卷毛,干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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