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阳光恰好暖暖照着,路边的黄连木葳蕤葱茏,细碎的光影透过树叶洒着一地斑驳的影。
小区不远处的一处小公园里,有两棵高大的悬铃木,掌状的叶子厚实繁密,满树褐色的圆形的果实,我常常踮起脚去摸那一对一对圆球状的果实。周末的日子里总爱来小公园的树下溜溜达达,享受一段和梧桐树相伴的安静时光。四月时节,日本晚樱开得正炽,粉白的重瓣的花朵沉沉地在卵形的叶片间张扬着,色泽鲜媚。我总是越过那些石楠丛去花树下拍照。这个季节妈妈家小区里的樱花开始怒放,一树一树的浓烈娇媚。相比下,这淡淡的粉白,却娇怯怯的显出一段少女般的明媚来。公园的尽头有一大丛连翘,娇黄可爱的样子,我一直以为那是迎春。看到它开,就知道,这个城市的春天来了。春色让人欢欣,好像沉睡了一冬的心都让这一抹浅黄给搅得暖意融融。前几天再去时,发现有工人将连翘挖走了,说这里要规划,不知道这丛连翘会移去城市的哪个角落?突然就想起街角的一丛蔷薇来,那段时间上班,蔷薇开的季节,满街都是爬满花架的蔷薇,街角有一丛开得热烈,淡黄色,大朵重瓣的十分特别,每天站在那里等绿灯,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可是有一天早上,我发现它没了,只有一个落了花和叶的坑兀自凌乱着,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夜之间,它许是被某个爱花者连根盗走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走到那都忍不住望望那个空空的位置。
海滨路上公园里,有高大的朴树和乌桕树,乌桕树总是让我想起“月落乌啼霜满天”,私以为乌鸟应该在乌桕树上啼叫才有一种凄凉的韵味。第一次在灯塔附近看到它,就用相机拍了好些,清冷冷的月下乌桕真是可以入镜、可以入诗的。有次陪着妈妈逛海滨公园,看到大片蓬勃的四叶草,在手机上识别了一下,原来它学名是蘋。“于以采蘋?南涧之滨”,诗经里的蘋水灵灵的,带着书香气。于是喜欢这小小的四叶草,在城市的某些角落,总有可以令你入眼的美好。
紫藤开的时节,浓烈美丽的色泽哪个女人可以抗拒得了?那年,我和妹妹在紫藤花架下搂着病中正在康复的妈妈合影,三个女人,笑靥如花,于是记住了紫藤花。走在小城的街道上,看到最多的是石楠。记得年少时读《吕蓓卡》,深深喜爱书中第一章中大段的回忆,其中就提到了石楠,在几近荒芜的曼陀丽庄园的车道上,因为无人修剪它竟然高达一百五十码,它们与羊齿缠绕、与无名的灌木纠缠……那时我不知道石楠是一种什么样的植物,只觉得它的高度足以让曼陀丽庄园更显荒芜凄凉。多年后,我的小城,绿化带几乎都是石楠、红叶石楠,妆点着干净的街道。
经常去附近荒废待建的图书馆那里游逛,那里有个水坑,每天都有人在洗衣服,我在那水坑周围的草地上溜溜达达,偶尔也带一双脏球鞋去洗,园子的门口有几棵高大的雪松,每晚都会有几个人在树下打太极拳,影影绰绰的氛围与雪松很合。园子中有一棵桑枣树,春天的时候,我去摘一袋嫩叶,准备送给爸爸泡茶喝。桑枣熟的时候,满树都是,我摘了尝,不太适应那味道,就不吃了。但是对这棵孤零零站在院子中心的树还是没有来由地喜欢着,每次去都绕道树下站一会,有一次看到有人在摘桑叶,就去问她具体的吃法,她居然说,我刚才在楼上看见你摘,就来摘一点。她刚说完,我俩就都笑了。
荷花开的季节,背了相机去里口山和羊亭拍照,娉娉婷婷的荷花开得自在,在里口山河边的搭石上看荷花和在羊亭曲折迂回的木栈道上赏荷,心境却是云泥之别,一处淳朴天然,一处倒颇有点朱自清笔下的荷塘韵致,丝丝荷香,歌声般渺茫迷人。有巡视的工人在,于是我不敢妄动,尽管十分想去捡拾几朵陈年的莲蓬。写至此,忽然想起小区门口的一棵蓬勃的石榴树来,“五月榴花照眼明”,已是五月,石榴花可是该开了呢?那些花,那些树,散在城市的角角落落里。
它们蓬勃安然,它们不知有汉,无论魏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