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书架上卷成一团未完工的十字绣,不由叹一口气。过完一长段的休假,开始正常工作,回复每日匆忙状态,只怕没有时间再去绣它。半个月前自柜子角落翻出它来,想想它已经被藏起四五年之久,52页图案仅仅绣完4页,金色树梢方才显露,便因颈椎不好罢了手。
这半个月,绣完2页,不慢也不快。算一算,全部绣完,当然一直如此持续的话,需要两年。一下子便觉心沉入海底,没了浮上来的力气,一根细细的绣针也拿捏不住了。朋友开玩笑,说给闺女当嫁妆吧,误不了。这主意倒不错,至少六七年后闺女才到谈婚论嫁的年龄,时间足够长,就又起了兴致。
也不管到那时,人家要不要。
看书或者写字的时候,觉得时间不够用,十分鄙视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的十字绣,生命该当珍惜,一针一线,绣去的可是宝贵的时间,恨不能拿起剪刀,直剪下去,一并连绣的念头也剪掉才好。
怎么忍心,怎么舍得呢?它们装裱起来,挂在墙壁上,的确很好看呢。
有一年流行十字绣,几乎人人都在绣。街上专卖绣品的商店一日日增加。那阵子工作很闲,上班时无事可做,几个同事聚在一起,飞针走线,忙的不亦说乎。我们这一代人,打小没做过针织女工,缝衣针都拿不好。不像旧时,大门小户的女孩子,绣绘描红,无一不精。廊下窗前,一枚绣花针,绣一方罗帕,一缕裙衣,绣进千回百转,春花雪月,柔意绵情。窗前杨柳风,案上桃花扇,想不美都难。
忽然长大成家立业,有了机会体验闺阁绣女之趣,无不眉笑颜开。一时,绣个没完。
如今客厅一幅花开富贵牡丹图,卧室一幅人体彩绘,餐厅一幅瓷瓶插花,都是在那两年绣成的。闲时看它们,花繁叶茂,色彩斑斓,心里也开起花来。这种感觉如同喜爱侍养花草的人,每日浇水,搬到太阳底下晒太阳,然后看到翠绿枝头冒出花蕾,开出花朵,嗅到芳香是一样的。蒋勋老师说,人总是要有一点爱好的,不然,人生该多无趣。想来,除却读书写字,绣一幅十字绣,便是我随时可做的趣事了。
年龄越长,越喜安静。一天里,有一段时光,坐在温暖的阳光下,拿起结了丝线的绣针,在洁白平展的绣布上,描绘出天地,树木,落叶,花朵。听到柔软的丝线穿过针孔,沙沙有声。有时会打开喜马拉雅,听一段平素喜爱的有声书,这一段闲坐绣花的时光便觉没有白费。一部《悲惨世界》就是在绣针与阳光中听完的,用时仅仅三天。前天开始听《基督山伯爵》,依然如故。但凡喜欢的事皆可怡心怡情,无论多么微乎其微,所得到的平和,安宁,沉甸,满足,完全相同。
时光本来就是需要来浪费的,就算绣一幅无关紧要的十字绣,心内欢喜,便是享受生之乐趣。我对自已说,谁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