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问的话题
何同桂
根据自己有限的经验，我一度简单认为，“顾问”二字是老人的专利，或者就是老干部的一种待遇。例如以前中央设立的顾问委员会，即是为完成新老交替的一种过渡性安排。
过去，我曾在县委县政府两个办公室工作，也时见年龄较大的领导同志退下被安排为“顾问”一职。这些顾问，多数都没什么实质性的分工，只是享受既定待遇，在用车、订报、旅游等方面得到一些照顾。他们也乐于这种晚年的闲适和轻松，自我调侃是“顾得上就问，顾不上就不问”。
我虽渐入老境，但也不配什么“顾问”的资格，但近几年却偶尔也与这两个字扯上一点缘分。想来是因为自己爱好写作有关，县志编委会、县诗词协会、县书法家协会等团体就给我挂了这样一个名号。我虽写过县志和一些不甚合律的诗词，但对书法却一窍不通。所以我开始并不同意。但书协的几名负责人说：“你字好赖无所谓，关键是我们搞书展时帮着在内容上把把关。”这些人都多次在书展中得过奖项，书法造诣和文字修养都很过硬，我有什么资格敢谈把关呢，所以还是一再推辞，他们就说：“你又没什么事儿，有空和我们一块玩儿吧，起码对身体和心情有好处！”为了叫我增加对书法的兴趣，还把我发表过的十几首小诗联手书为长卷，精装后送我鉴赏收藏，并把真迹影印稿发在书协会刊的创刊号上，使我十分感动，收获了意想不到的友谊和温馨，至于是否“顾问”倒无关紧要了了。
以顾问名义把我的名字印在书中也有几次，但那也是始料未及的。例如饶阳籍的军旅书法家闫彦的书法集就是如此。前几年他想回故乡搞一次个人书展，精心准备了几百幅书法精品，内容多是诗词、格言、对联、警句等，但总觉得还缺一件比较全面宣传饶阳的压轴之作，就通过朋友找我写篇《饶阳赋》，我自知古文功底非常浅薄，所以十分犹豫，他却鼓励说：“我读过你几篇文章，相信你肯定能写好。我和书友们说到这件事，他们也都推荐你来写。”我请他再找找别人，他却坚决地说：“你要实在不想写，我就用你在县志上刊载的那篇“三字歌”。不过我觉得“三字歌”文采稍差一些，还是另写一篇好！”他还非常诚恳地说：“这篇《饶阳赋》不敢说后无来者，但总是前无古人的，是咱饶阳人宣传家乡的第一赋，你写完我还要叫几个北京的朋友看看，然后精心书写，给家乡办一件好事！”这篇东西写成后，我先在《衡水晚报》发了一下，闫彦又在北京印成2014年的年历发行。书展开幕时，这篇作品被裱成六幅巨轴，挂在县文化中心的迎门大厅，受到众多干部群众的称赞和品评。我站在这幅书法巨作面前，欣赏着他那笔力酣畅凤舞龙飞的墨迹，觉得原来几近平庸的文词也似乎增添几分神韵。后来他把书展内容辑印出版，又把此赋印在首页，还把我写成了“文学顾问”。其实这次书展我虽帮了一点小忙，但“顾问”却是愧不敢当。他这样处理无非是为了纪念我们这次合作罢了。
几次所谓“顾问”，都是打着鸭子上架。无论口头相邀，还是印之纸帛，也皆因文友倚重，自己也并未在意。有时朋友们谈到这个话题，我就说：“我只有资格担任家里的伙食顾问。因为每次做饭老伴总要问吃什么，可她一边问，一边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人们就笑着说：“这样的顾问好当，也能当好！”
我虽常拿此事说笑，但去年却真接到县里一个“顾问”的聘书。那时我恰在外地，忽然一个领导同志打来电话，说经联席会商定请我当“文化顾问”，还要在蔬菜葡萄节的大会上举行聘任仪式。我因故未能到会，县委就派两个同志把聘书给我送到家来。我打开一看，见写的却是“饶阳县人才顾问”。是叫我推荐人才呢，还是说我本身就是“人才”，我也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送聘书的同志说：“聘请的十来人涉及工农商文各条战线，你是文化方面的。”我当即表示，做为退休干部，一定积极配合县委政府的中心工作，有什么任务一定尽力而为。他们说也没什么具体任务，只是要求给这些人分头拍一个新闻片，在电视上宣传宣传，所以叫我谈谈“发挥余热”的情况。一听拍片我就有些不自在。过去上班有活动我还常常躲避镜头，现在已经退休，就更不愿去由人摆弄着拍片，于是就婉言谢绝了。结果这第一次“任务”就没能很好地“配合”。
那天，县委的两个同志走后，我搬出《现代汉语词典》查找“顾问”的词义，见上面的解释是：“有某方面的专门知识，供个人或机关团体咨询的人”。对照这个条件来反思自己，实在是差距太大甚至有些滥竽充数了。后来读孙犁的通信集，见他在一封书柬中也谈到“顾问”一事，说自己已经提出辞去中国作协和天津作协的顾问，“但报社的顾问不能辞，因为这是自己的饭碗。”孙犁先生文名斐然，著作等身，却淡泊名位，无竞无争，堪为后世楷模，他说的“饭碗”之意，虽有调侃意味，更是道出了对自己工作单位的一腔深情。我辈庸碌，几无所长，从政寸功未建，为文难出精品，提起“顾问”话题，惭愧之余首先想到的却是“鞭策”二字。今后唯有努力读书，充实自己，力所能及地做些有益人民有益家乡的好事，说到底还是那句老话，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吧。虽然这点光热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作者简介：
何同桂，原饶阳县人大副主任，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衡水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孙犁研究会副会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