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淀的故事（十一）东大院儿拆迁

小留流第121篇

依山傍水房两间，行也安然，住也安然

一身手艺半生闲，收也凭天，荒也凭天

布衣得暖胜丝棉，长也可穿，短也可穿

粗茶淡饭饱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家父绱鞋的手艺耍的如鱼得水，小名气忽忽悠悠，飘飘摇摇飞出了东大院儿，荡漾在海淀古镇的上空，平淡的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惬意、舒坦，什么是幸福，其实就是在平淡的日子中尝出真味。

   我老爸工作之余还喜欢清唱两段儿，太平歌词、海淀小调，什么小姑贤，什么碌碡撞鸡蛋等等吧。就是到了几十年后的70年代，三角地东南角创办了个小酒馆儿，唉吆喂，我老爸又找到喝酒聊天的地方啦，又唱上啦，后来海淀文化馆儿就在小酒馆内收录了很多老爸的唱段儿，我们先来看上一眼三角地小酒馆儿

   这就是我们父辈喜爱的呐个三角地小酒馆儿，呐个年代，海淀镇的大街小巷都有大喇叭广播，请看图上红圈处。唉，你走在街上时常听到我老爸的唱段儿，这是后话。

得嘞，还是先聊聊我老爸年轻时候的事儿吧，有时候好事来了挡都挡不住，这不，媒婆相中了我老爸这个手艺人，要给说一位大户人家的闺女。唉吆喂，老爸干劲更足了。

   嘿嘿，您猜怎么着？新媳妇还没娶进门儿，拆迁办先来了，东大院儿要拆迁啦，看来风水好地方总是被看好的，也难怪为什么中国科学院最后也相中了这块地儿，取名中关村。

   拆迁办的同志特客气，主动上门儿找到我奶奶：张氏您好！东大院儿准备拆迁改造，您家三口人租赁两间北房，按照规定，每人补偿拆迁款100大洋。您也知道在咱们海淀镇上，这100大洋可以购买到两间同样的房子，得嘞，这是300大洋您签收。

   我的天呀！我大爷望着这一堆白花花的大洋，乐的连忙伸出双手轻轻抱了抱，又拍了拍，特别认真的说：我的100大洋可都是我的啊，我要打酒喝。

   咱们聊过，我大爷是清朝宣统二年生人，又与骆驼祥子是同行，曾几何时或许擦肩而过或许打过招呼呢，大爷是海淀土著，志向并不高远，更没有购置房产的兴趣。虽然与祥子同是实力派车夫，所谓实力派车夫，就是带大铜铃铛的那种豪华洋车，两个瓦圈锃亮，一水的新胶皮轮胎，带内胎的呐种。他们都会说外国话，各国的老外所说的“万寿山”“雍和宫”“八大胡同”什么的，他们都晓得，他们有自己的一套外国话，不传授给别人。

   他们拉洋车的跑法也特别，四六步儿不紧不慢，低着头，目不旁视，贴着马路边儿走，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由于地处海淀，洋人也多，他们不穿号坎，小白褂，黑的或白的裤子，裤筒特别肥，脚腕上系着细带，脚上是骆驼鞍的青布鞋，看上去，干净、利落、神气，别的车夫一见这行头，因段位不同自然不会再过来争座或赛车什么的。

   然而大爷最大的特点就是爱喝酒，为了酒一生没成家，解放后在西郊农场上班，退休以后我和大爷同住一屋，夜晚的时候，我们常常聊起西郊农场还有拉洋车的事儿，大爷还教我一些他们说的“外国话”，比如“桑派儿”说的是颐和园。呐个时候，大爷的洋车虽然是赁的，那也不见忧愁，拉够一天的嚼古还就不跑了，剩下的就是泡澡、喝酒。

   而骆驼祥子不同，他是老北漂还是漂在京城里，自然抱负更远大。虽然骆驼祥子是老舍笔下的人物，但也是有原型的，祥子不怕吃苦，没有一般洋车夫的恶习，他的聪明和努力足以使他的理想很快变成现实。

俗话说：天道酬人。

   祥子用自己的勤劳和汗水很快淘到了第一桶金，买了第一辆自己的洋车，唉吆喂，他的干劲儿更足了，决心乘胜追击扩大战果，打算弄个车队长干干。人有多大胆儿车有多大产，胆子一大哪都敢去，结果玩大了把洋车玩丢了。

   怎么呢？原来城外闹兵灾，一般车夫都不敢去，可祥子胆儿大呀，走起！没成想遇到了兵爷，洋车和人都被征用了。祥子多机灵啊，趁着月黑风高，偷偷溜了出来，你还别说，他反手从兵营还牵出三把骆驼，感情骆驼祥子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祥子懂洋车，也天天拉洋车可今天突然改拉骆驼了，这玩意儿玩儿不转啊！再加上人吃骆驼喂的，自己还没饭辙呢，哪有闲钱儿喂骆驼啊！一咬牙，忍痛出手吧！卖了35大洋。祥子本打算再买辆洋车，可这点银子买洋车差的远啊，急火攻心的祥子一下子病倒在海淀，这一番的磨难，祥子不再是那个体面出色的洋车夫了，在镇上一个小旅馆一躺就是好多天，好不凄凉。

   话说这一天祥子稍微见点好，尽管还是天旋地转可就这么干躺着也不是个事儿呀？硬撑着爬起来，洗了把脸，照见水盆里落魄的自己，整个一个滋毛栗子。像噩梦一样的这些天，他老了许多，那个憨厚踏实认真生活的祥子不见了。他委屈，愤怒，难过，但要强的祥子还是收拾了一番，他不能这么灰头土脸地进城去。

   于是，祥子咬牙起身拿卖骆驼的几十大洋买了件衣服，理了个发，要从头做起，其实花费总共也就块八毛的。功夫不大，容光焕发的祥子走上了御道（海淀南大街），恰好迎着出升的太阳，一边走一边做着自己的东征梦。

   快到黄庄的时候，忽见路旁一座老爷庙，关老爷可是救苦救难的财神啊，求他老人家保佑准灵，想到此，祥子十分虔诚的迈进了庙门，但见阳光早已顽强的挤进庙堂，供桌上撒满了斑斑驳驳金色的光圈，犹如一个个闪闪发光的金元宝，眼前的景象让祥子大喜，带着非常恭敬的心情对着关老爷连拜三拜，默默祈祷关老爷保佑自己能够东山再起。

   这一段儿老舍先生没写，是我写的，哈哈哈。您还别说，祥子这一拜还真灵，过了黄庄直奔西直门，进城就碰见虎妞了。。。

2019年1月29日  海淀老头儿

2022年8月19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