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的昨天下午六点零五,在医生护士们习惯动作下熟练的穿戴手术服、挥舞着剪刀针线之前,不顾脐带绕颈两圈半,也不顾医生所说的胎位并不正等等不利顺产的情况下,随着羊水的温热哗啦一下,你冲破重重障碍,挥舞着小拳头、踢蹬着紫灰色的小弯腿来到了这个世界。
是的,你一定是猴子派来的逗比。
医生安排的剖腹产你一定是在肚子里偷听见了,猴急的你,哪里等得了,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
剖腹产变成顺产,哈哈哈,一不小心给你贫穷的爹妈省了一笔。
每个小婴儿的第一眼一定是给了医院的医生和护士,我的猴儿也不例外。当我睁着眼白兴许比眼黑还多的死鱼眼看着医院的天花板时,大脑并不是空白的。我特别无耻的问离我手边最近的护士:“男孩还是女孩?”“问这个干什么,你安心躺着!”心里一阵mmp,护士给我的猴崽子擦拭称重的这两分钟里,我45度角仰躺在手术台上又快速的思考了一下人生:肯定是男孩,女孩事多又难养。嗯,肯定是的,强行给自己安利了一瓶镇定剂。
“女孩、2013年5月20日下午6:05出生于西安市第四医院、体重3150克、身长50公分。”护士见惯了新生小儿后的面无表情、机械化的一连串报数,顿时头皮发麻、耳朵嗡鸣、大脑一片空白,就差两眼一摸黑了。
是的,我的齐天大圣应该是男孩,可她偏偏是丫头片子。心里幼稚的咒骂了医院医生、护士,并且祈祷隔壁床位上生的是一个蜡笔小新……
整整一个月,我都没习惯周围人逗她的时候,一句:这小家伙在滴溜着小眼睛看妈妈呢!是的,“妈妈”这个词陌生又遥远,我觉得我还是一个少年,昨天牵着孩她爸的手,走在广州某个区狭窄的小巷子里会朋友。
在每天重复的换尿不湿、穿衣脱衣、喂奶后,我终于适应了自己的身份并且开始直面自己肩上的使命。每每给你洗澡时,看你青蛙仰泳似的踢脚蹬腿玩着水并眼里泛着兴奋的光,正是这个时候,我的心情一半焦虑一半矛盾。
当我终于接受了你是一个女孩,这种复杂沉重的心情卸下时,我开始直面我和你包括你爸的人生。并且在后面的这几年里勇敢的阻击了来自父辈那一代人的重男轻女。
我越来越觉得你是老天特意安排在我身边的逗比。
昨天逗比过生日。你说:“生日不吃生日蛋糕、不吹蜡烛许愿,那和没过生日有什么区别?”“等过几天你拉肚子好了,爸爸回来,我们给你补过。”“那出生的日期能改吗?补过也算?”
我俩在吃早饭。你说:“妈妈,你是漂亮的妈妈,在我心里不胖不瘦,刚合适。但能不能减点肥,你看你这腰上的肥肉,我觉得你应该少吃点饭!”“妈妈不吃饭,饿死算了吗?”“先饿瘦点再正常吃饭呀!”
今天你午睡,以为你已经睡着了,起码超过了十分钟不见你动弹,我轻轻的拿起手机正准备徜徉在网络的海洋里。你一句:“妈妈,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人死后会变成魔鬼吗?”“不知道,快睡觉。”“人死后会流血吗?我说的是那种老了或者不是受伤的那种死。”“不流血啊。”“那为什么小区里的爷爷去世了你不要我看,说很可怕!他变成了魔鬼吗?”“没有啊,没有变成魔鬼,人死了就是死了,永远的离开了我们的世界,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那也并不可怕呀。”
孩子的世界果然天真浪漫,死了不过就是一颗棒棒糖掉泥地里摔碎了不能再吃,只需要安静从容的拿纸包起来丢垃圾桶而已。没有什么可怕的,还可以再买新的,即使换一种口味又何妨!
午觉起来,你穿着睡衣蹲门口,透过纱门往外热切的盼。我知道你肯定是在等对面楼放学归来的甜甜妹妹找你玩,良久,你抬起大脑袋眨巴着小眼睛问我:“妈妈,这几天妹妹都不来找我玩,我感觉等我生病好了,妹妹肯定就把我忘记了。”你说得可怜巴巴,其实我忘了告诉你,早上妹妹背着书包上学路过门口时,还朝咱家纱窗门里伸长了脖子张望。
你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说要给我买水果花花衣,而是直接拿着你从爷爷那里顺来的一存钱罐硬币,帅气潇洒的推到我怀里,“给!拿去买菜!”常常在这个时候,我会后悔之前对你的吼骂和不耐烦,你终归是我的孩子,是猴子派来的逗比。
你喜欢画画,虽然想象力不够丰富,但照葫芦画瓢的本领日渐熟练。看你画花画草画树木,我打趣说怎么不画一个妈妈?
哈哈哈哈,我错了,我忘记了你是猴子派来的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