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流浪汉这类群体在现在城市发展很快的今天已经是存在不多了,但是在家乡这里,确实是一种见到了不会觉得有多惊讶的人们。所令我转念一想觉得很惊愕的是,对于这些流浪的人,小镇上的人们却并不称他们为流浪汉,而是直呼为“疯的”。
但,似乎确实,我见过的流浪的人们,都是精神上不太正常的人……
我所认识的流浪的人中“东门头的摇”是最为出名的,但很可惜的是,没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谁,就连“摇”这个称号。也是我们当地人就这么随口而出的一个名号,没有人知道他所名的“yao”究竟是哪个“yao”。没有人知道他是为何流浪,为何失常。
他之所以出名,也仅仅是因为他经常活跃在我们当地一个叫东门头的地方,时常是赤身裸体的走在街上,女人和孩子看见了都要骂一声”腌臜!”让然后避开视线,既不想让他看到他们自己,也不想让秽物污了自己和小孩子的眼。
而男人,或者说好耍一点的二五仔们,是很喜欢拿他来打趣的,他们时常会跟在和其他二五仔们谈天说地不讲正经的时候,把摇挂在嘴边,比如:“跟东门头的摇去玩在一起咯。”“去去去,阿摇是你的哥哦!”诸如此类,摇渐渐地因为衣不蔽体和没有目的地乱走乱逛以及疯疯癫癫的神态而成为了小镇人心目中最有名的一个流浪人的代表。
人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摇死了呢?没有人知道,也许,是某天,一个二五仔依旧在用着摇的话题来博取朋友们的笑声时,有个人突然提出来,是不是很久没在东门头见到阿摇了,其他人,其他地方,都没有看见他的,慢慢地,也是继续没人看见的,于是,摇便去了吧。
关于摇我也是听父辈母辈说的,我是没见过的,也不知道,不知道摇长得什么样子,但我很清楚地记得,也是在东门头,小学那时候,爸爸骑着摩托车载着我去抓药,有一个一眼就看得出来是流浪人的老汉,正拿着一块钱的纸币,嘴里啊啊地小声叫着,听上去是饿了很久的,他很瘦,很黑,他向着街边炒萝卜方糕的小摊走去,他抓住了那一块钱,始终把那一块钱举着,在齐眉的高度,向着小摊的老板娘大妈走去。
我不知为何,看到的不是一个人拿着一块钱走着,而是一块钱被一个人抓住了,它拖着那个饿的没有力气的人奔向香喷喷的食物。但是另令我很失望和气愤的是,大妈看见他来,破口大骂,拽过了他的一块钱,受伤做出要打他的姿势,将他赶到了另一边去。爸爸的车越开越快,我离他越来越远,直到他自那以后彻底消失在起码是我一个人的人生里。
我曾在餐桌上提及这件事,问妈妈这人可不可能是摇,但妈妈说不是,其他的流浪人我们都不记得的,就知道一个没穿衣服到处跑的摇,不会认错的。哦,我很失望地低下头继续吃饭。
我家里其实也有两个精神不正常的人,一个是爸爸的亲大哥,另一个也是算半个流浪人的,是妈妈的表哥,爸爸的大哥只是因为小时候用药错误而坏了脑子,倒也没事没稀奇的。
而妈妈的表哥,他那时,是参加了高考的,但由于分数不够,好像是差了一分便能考上大学的,于是深受打击,而后便精神失常,现在终日穿着一身中山装,无论春秋冬夏,行走在街边捡拾人们丢在地上的烟头,装在不明来历的密封袋里头作为收藏。
但是他们都有人记得,有人送饭送衣服的,他们都是曾活过的,曾跟我们一样的,但我们始终忘了他为何而癫,忘了他这个人,抑或被人深深记住,只是因为不雅。
是否是人们选择忘记了真正悲惨的经历,却记住了单单的一个没穿衣服呢?
生而为人,有些人经不起命运的折磨,选择向崩溃的一端去逃避,选择放下从前的往事,对他们来说,人间已经不值得,我们又何苦要连他最后的作为一个人的尊严都活活地剥落下来呢?他们都如此可怜,没有温饱,依靠,甚至一个念想都没有,我们不应再去戏谑,嘲讽,甚至捉弄,把他当成笑料。
流浪的人之所以选择流浪,有些时候,并不是因为没有了住所,没有了生活的资本,也可能是失去了家,失去了对人生的盼头。
这里是人间,有人流浪,有人安居,有人疯癫,有人放下,有人生活美好,有人不被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