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没有再上过语文课,但我一直记得在课本里看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当初那种钦佩并感动的心情。
这两句话画面感也很强,主人公的理想、心情、表情、语气,甚至是他双眼转动的方向,吐露的一丝叹息,或许你都能像侦探解谜一样信口推理一句。
因为,这话你多半在某地某刻说过,只是用你熟悉的用词,家乡的语调。
然而,很多年后,我也发现,这两句激励人心的话,其实是有严重误导的:
1.这很容易让我们将理想当作二元论;
陈涉、吴广的“理想”是取代秦始皇,相对于陈涉、吴广的农民身份来说,有着千差万别,而且只有赢or输两种结局,赢了就是新皇帝,输了就是失落英雄。当然这也怪不了这两位老英雄,毕竟人家选择不多。
但现实生活不是如此,现代人才的分类是越分越细的,理想的实现形式是多元的,你再厉害,也只能是某个小领域。
2.这会很容易让我们自动代入“鸿鹄”,将周遭的人当成燕雀;
了解一点汉高祖刘邦的历史的人就知道,刘邦和陈涉、吴广一样,一开始只是个粗人,没啥文化。
但刘邦很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会羡慕鸿鹄,但他不会看不起燕雀,而且知道如何和燕雀们相处,为他所用。
可不是,不管古代还是现代,无论各行各业,哪一个领域的佼佼者都是如此,他们多半是善用人心的专家,他们明白成功的背后总是需要他人的帮忙,所谓成功,就是获得更多人的认可。
可生活的残酷就在此,当你表现出完全不在乎他人的认可的时候,你已经一只脚困在平庸的圈子里了,你的不甘心让你把理想当做一件衣服穿在身上,理想只不过是你对现实生活的安慰剂。
拆分完陈涉、吴广的名言,再结合最近我新看的电影《心灵奇旅》,这两段体会便更加深刻了。
对于黑人音乐老师来说,当老师是对现实的妥协,成为音乐演奏人是高高在上的理想。
所以过来人黑人女演奏家提醒他,“你已经在海里了。”实现理想不等于从此你就一直站在舞台上,高光时刻不断。
生活的柴米油盐还是要继续,那些鸡皮蒜毛的事情仍然会出现,只是你不再以仰望的姿势追求理想,而是接受来自理想的寻常的考验和挑战。
影片一开始,黑人音乐老师是活在冷清的安全里。在破旧的黑板写着简单的音符,常年教着一批又一批歪瓜裂枣的学生,他们没有音乐天分或兴趣。
实际上,他的生活没有那么糟糕。作为老师,他还是有勤学的学生,还有多年前的学生帮忙寻找演奏机会。这样的工作,让他能够拿着五险一金,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房子,放着一架钟爱的钢琴,难过的时候可以弹一整晚的钢琴。
而当他回顾人生时,之所以把他看作是“灰色”的,是因为他面试多次爵士乐表演被拒绝,他的音乐教学工作让他永远止于音乐二三流人。相比上一个发表重要论文、到处演讲的诺贝尔教育家来说,他是一个失败者,空有梦想,但从未获得任何名利。
于是,此时编剧加入了另一在灵魂星球驯化千年未果的淘气小女孩,她没有任何理想,人类历史上最有知识和最有名气的人都曾是她的老师,但她了解越多,对地球越没有脱胎的欲望。
意外附身在人类的躯体内,她才终于离开象牙塔,感受到最真实的生活。她喜欢的不是名或利,而是那些一般人会忽视的东西:一个小小的棒棒糖,一小块美味的披萨,甚至是地铁里路人的拥挤,流浪者的弹唱,到后来一片小小的落叶,都足以令她喜欢上地球。
而所有这些,正是黑人音乐老师所缺乏的那些。他总是试图去追寻海,却没有好好享受过在水里的美好。与其说他爱爵士乐,不如说他只是讨厌现实生活。
不难看出,黑人音乐老师和灵魂小淘气,其实是普通人看待人生的两种态度。
第一种态度是求之不得,久久困在自己对于理想的执念当中,依赖现实生活却又不满;
第二种态度是享受生活,珍惜生活中的平凡瞬间,不因自己的平庸而自卑,不去追求外在的虚荣。
只是,这两种态度,还真难一辩高下。毕竟,心中有梦,本身没有任何过错,一味乐于平凡,似乎会让自己陷于低级趣味。
让这二者相遇,也是编剧告诉普通人如何与生活和解,既不要执迷于理想之中,也不要乐于平庸,追求追求理想,也要享受享受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