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的十几二十岁过得并不快乐。年轻皮囊之下的我不安分又恐慌,怕违背不容反抗的父母,怕失去好不容易讨来的欢心。
既然聪明是天生的,于是我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努力”。只要努力你就可以得到一切,大家都这样跟我说。那个年代的毒鸡汤我想也没想端起一碗就仰头喝下。
我的成绩不好,班主任在家长会上直截了当地跟我爸说,“你那个女儿啊,是考不上大学的“,那隐隐的刺痛感我现在都记忆犹新。他以为差生是没有自尊的。
我曾经为了变得更瘦,一天只吃半根香蕉。放暑假哪里都不想去,一是因为饿得没力气,再有就是怕出门后闻到哪家的饭香我会把持不住。有一天忍不住吃了碗饭,吃完后我回到自己房间哭了,内心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懑。
那时候的爱情给我上了很多节课。很多段感情本来可以不需要开始,也不需要结束的。它们不论好坏一并都在25岁以前丢给了我,而我从不沟通,只是沉默。
年轻时唯一做过爱自己的决定,是18岁那年高考填志愿。我拿出一张中国地图和一把尺子,填了黑龙江和珠海两个离家最远的城市。后来去了珠海的大学,那个坐绿皮车要40多个小时,坐飞机也要两个多小时下车后还要坐大巴才能到的地方。
每次离开的时候,我总是头也不回地朝送我的人挥一挥手。我怕我的毅然会像决堤的河口,回头了,就再也走不了了。
大学的那几年好像做了一场梦,混混沌沌的。在乎着全世界的同时也亏待着自己。那个原本应该充满青春朝气的海滨城市,给我留下的只是斑驳的旧碎片。如果时光能倒流,我真想回去给自己狠狠扇一耳光。
后来的生活真的给我一记重锤。几年内我搬家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刚开始是一个行李箱,里面零星几件衣服,几本书,还有怕放在家里被偷看的日记和信件。后来变成两个大箱子,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左右手各一个,背上再背个包。进地铁站时,总会有西装革履的男人前来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提箱子,就是在那时候喜欢上伦敦的。
那几年过得一团糟。每天的闪光点不过就是上班不迟到,同事不撕逼,回家有饭吃,晚上能睡着。空气里总有一股合租朋友做的煎培根的味道,恶心得反胃。
我尽量避免看到和睦的一家人。“快乐是他们的,而我什么都没有。”而当我真的有了家庭和好的工作还是开心不起来的时候,才发现问题出在我自己。不会爱,不会沟通,不会享受生活,不会放松更不愿偶尔放纵。十几岁时心里的嫩芽不经意间长成参天大树而我却不自知。我给自己的目标只有下次做得更优秀。
从不停止的努力,其实是一直承认自己还不够好。
后来我把时间都用来认识自己,像个陌生人一样。原来自己争吵的时候是那样无理取闹,自己的情绪像是被别人拽着的稻草。我的反抗像无力地搏击,好累啊,我不止一次地在歇斯底里哭累了之后说这么一句。
到了二十几岁的最后一年,我在和自己疲惫不堪的战争里突然开了窍。我不美身材不好脑子不够聪明,朋友圈有没有人点赞,我在别人眼里什么形象,今天跟领导说的话有没有歧义,昨天跟下属提的意见是不是合理。Seriously, who gives a fuck?
我穿好看的衣服,读很多书,去健身房,学化妆,常做饭,大胆地跟领导和下属提意见,都是为了我而已。
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不过是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去学着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