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最喜欢夏天了。
夏天虽然烈日炎炎,但是有漂亮裙子穿,有冰凉的雪糕吃,还有各式各样好玩的游戏,比如打水仗,下河捉鱼,到树林里粘知了壳。
但是,就像泰戈尔老先生所说的:“最好的,不会独自到来。它会与一切同来。”换一句话说就是:你要夏天,就得接受蚊子。
蚊子就像寄生在夏天这个男孩身上的一颗瘤,随着男孩身体长大它也在一天天增大。
与蚊子斗争了很多年,从小时候到现在,但还是无法战胜它。我的观念是:如果你无法改变一样东西,那就试着接纳它。
经过了多少个夏天,就和蚊子共处了多少年。“不打不相识”,相处如此之久,多多少少是有些交情在里面了。
清代的沈复就是这样一个豁达有趣的人,他在《童趣》里描写儿时与蚊同乐的情景:
夏蚊成雷,私拟作群鹤舞于空中,心之所向,则或千或百,果然鹤也;昂首观之,项为之强。又留蚊于素帐中,徐喷以烟,使之冲烟而飞鸣,作青云白鹤观,果如鹤唳云端,为之怡然称快。
把蚊子想象成仙鹤,真是新奇大胆的想象,这么想来,还真有些形似呢,都是又细又长的腿,且飞起来轻盈飞快。
因为有蚊子,所以有了蚊帐,有了制造蚊帐的工厂和卖蚊帐的商店。这么说来,蚊子还间接促进了经济发展呢!
记得刚到扬州读书时,和老乡林一起到附近商店添置生活用品。买了盆盆罐罐一大堆,末了,林说:还没买蚊帐呢!
我不禁讶然:现在都九月份了,还买蚊帐做什么?在家里整个夏天都不用蚊帐。
林很笃定地说:蚊帐必须得买。我只好疑惑不解地选了一顶蚊帐。
很快我就尝到了蚊子的厉害。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也养一方蚊子。和我们家乡的蚊子比起来,扬州的蚊子就是巨无霸。
夏日在家里也常有蚊子,但那是极小的蚊子,若不是听到“嗡嗡”的声音,你断不知道蚊子来过,所以经常是被蚊子咬了个大包后,才知道蚊子光临了。
但是,扬州的蚊子不仅鸣声如雷,而且个头奇大,大到让你吃惊的地步。你可以清晰看见它的大长腿,如翅般的双翼,像一架直升机般朝你径直飞来。吓得我躲闪不及,生怕发生撞机事故。
蚊子最多的夏天里,没有蚊帐简直像在冰天雪地裸奔,还活不活了?蚊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围着你轰炸,简直要把你分而食之。
于是赶紧躲进防空洞——蚊帐,惹不起还躲不起啊。饶是这样,蚊子也不依不饶地紧追不舍,我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钻进蚊帐,快速合上门,否则就会有一两只蚊子跟进来。
人坐在蚊帐里,心稍稍安定些了。蚊帐外的蚊子还是不肯罢休,“嗡嗡嗡”地朝蚊帐撞击着,敢死队一般,恨不得撞开一个洞。
我惊惶地坐在蚊帐中间,不敢靠近蚊帐。如果离蚊帐太近了,蚊子隔着蚊帐也会咬你一口,真是生猛!
偶有朋友来访,只得钻出蚊帐,结果没聊几句,就被叮了好几个大包。于是索性钻进了蚊帐,和朋友隔着蚊帐聊天。那情景就像垂帘听政的太后,在隔着帘子处理国家大事。
扬州的蚊子不仅生猛,而且生命力极强,夏天都过完了,蚊子还不走,一直到十月份左右才渐渐稀少。我终于明白老乡林的用心良苦了,幸亏我买了蚊帐。
蚊帐在这里特别热销,我去过的宿舍,几乎无一不挂蚊帐。更有甚者,一个男生的宿舍里,都冬天了还挂着蚊帐。不解地问,对方笑道:“反正摘不了几天还得挂上,再说冬天还可以防尘,干脆就不摘了。”
夏天防蚊,秋冬防尘,这借口多清新脱俗!那就一年到头挂蚊帐喽,貌似这样做的还不止这一位仁兄,怪不得蚊帐如此紧俏,供不应求,简直是刚需啊!
好在毕业回了家乡,不然还要被蚊子欺负,蚊子也欺生呢。
转眼又到了蚊子光临的时节,于是十八般武艺齐上阵,来对付蚊子。蚊香,花露水,驱蚊液,花样翻新。
因为蚊子,还险些酿成一起祸事呢。
那次我们出门,出门前老公关上门窗,点上几注蚊香,希望熏熏蚊子。
快中午的时候,我和孩子回来。刚进电梯,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好像焦糊味,难道是谁家做饭糊锅了?
出了电梯,一股浓烟弥漫在整个楼道,谁家着火了?不好,烟是从我们家冒出来的!
我飞快地开门,一团浓烟滚滚而来,呛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把孩子推出去,自己跑进屋里。烟是从次卧跑出来的,我捂着鼻子进去一看。呀!是蚊香燃着垂下来的床单了,半个床垫子都被烧黑了。
幸好没有燃起明火,只是烟熏着,不然,我们回来就只剩一地残骸了。
这次蚊香事故虽然没有酿成大祸,但也足够吓人了,水火无情,防蚊也要量力而行啊。
就这么着,斗争着,躲闪着,和蚊子共舞了这么多年,个中滋味,一言难尽呐!
2021-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