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岁的某一天,我不知道又因为什么事情崩溃了。大晚上,我从北大南门走出来,边走边歇斯底里的号啕大哭,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北四环主路上。那是我第一次在四环主路上游荡。直到迎面而来的车不停地鸣笛,我才意识到自己正沿着车道中间的双实线往中关村方向走。刺耳的鸣笛声和飞驰而过的车声、风声让我莫名地感到安稳,心里没有慌张或恐惧。我继续游荡着往前。
走着走着,不经意抬头看到了中关村过街天桥。这座天桥上装着很高的铁网,说是为了防止有人跳桥自杀的。我听人说过,曾经有人想跳桥自杀,幸好被路过的好心人救下来了。那时我就在想,如果他从桥上跳了下去,不仅是自己的生命会结束,他的家人也会因为他的离别而悲痛,还有可能在桥下路过的司机看到有人坠落的画面,内心又会留下怎样的伤痛呢?我下意识地去擦眼泪,眼泪已经被风吹干在了脸上。我想,若我的人生注定是黑色的,那至少我不要再给别人的人生染上黑色了。
我更加放任自己的嘶喊与哭泣,让悲伤、孤独与无助彻底从身体里释放出来,直到筋疲力尽。身体的疲惫让我短暂地远离了精神的痛苦。望着车灯在路灯的映射下错综变幻,我被呼啸而过的风与噪声轻轻地拍打着,意识在模糊中清醒着。我看见了一闪而过坐在车中的人。有个中年男人,眉头紧锁,疯狂按喇叭,看着我。我想,他是不是也有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孩子呢?他的孩子上高中了吗?过得幸福吗?从我眼睛里闪过的还有女人,有老人、有孩子。有的司机并没有按喇叭,他面无表情,或许根本没有留意到路中间的我,或许见多了这样的人间冷暖,又或者早已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而麻木。每一个车里的人,背后都有一个家庭,一个家庭连着另一个家庭。他们都有着怎样的故事,过着怎样的人生呢?他们有和我一样的烦恼吗?他们知道人为什么活着吗?他们对自己的人生有答案吗?我不知道,但是我想知道。在千万思绪飘过的一刹,我捕捉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伤痛,它看似来自某个具体的事件,比如和好友分离的难过,和妈妈争吵后的无助,但它更来自于一种内心深处对于生命本身无法琢磨、无法把握、无法预料的无力感和脆弱。而这个伤痛是死亡无法解答的,我得活着才可能知道答案,只有活着才有机会触碰真理。
我定了定神,缓缓地转过身来,往来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