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故事 · 文里有智慧

文|苏云伊    图 |摄图网

1

清美是在傍晚时分收到那束百合的。这一个月来，清美几乎每周都能收到一束鲜花。这件事，几乎成了她所在部门的一个小新闻。大家都打趣清美的老公，真是浪漫体贴。

而对于大家的打趣，清美总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实际上，清美早就知道，鲜花不是老公秦颂送的。送鲜花给自己的，是技术总监林凡。

林凡是女人心目中那种很想嫁的钻石王老五，家境显赫，收入不菲，一表人材。而且对女生也总是彬彬有礼的样子。

清美从未想过，这样的人，会跟自己有什么瓜葛。然而，世事就是这么奇怪，一次去看歌剧的时候，两人买的票正好连在一起。交谈了几句，清美意外地发现，这个看起来跟自己格格不入的男人，在兴趣爱好和审美品味上，跟自己特别合拍。

回到家里，秦颂早已下班。正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忙活着。听见开门声，就从厨房里钻出来：“你回来了，晚饭还剩一个汤，马上就好了。你先歇一会儿，待会儿就开饭。”许是厨房太热的缘故，秦颂的脸上全是油光，在灯光的照射下，似乎连苍蝇落在上面都会劈叉。头发也一络一络地贴在额头上，油腻不已。

不知怎么地，清美的脑海里，突然就显现出了林凡那种从头顶精致到后脚跟的社会精英的样子。

这样一想，一直被清美按压下去的某种欲望，就又蠢蠢欲动了起来。几天前好友的话，又回响在耳边：“清美，你真得要跟秦颂结婚吗?你现在跟秦颂的距离越来越大了，你有把握结婚后，秦颂能跟得上你的步伐吗?”

一句话，问得清美心里也怅然若失。是啊，自己现在已经是高级翻译，薪水丰厚，而秦颂还是车间里的一名蓝领。

她跟秦颂的话题越来越少，吃饭时也是各吃各的，很少交谈。如果跟秦颂结了婚，过得就是眼下这种乏味的日子，这真得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2

想到这里，清美小心翼翼地问秦颂：“我有两张歌剧的门票，周末我们一起去看，怎么样?”秦颂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那玩意儿我实在听不习惯，还是你自己去吧！”

一句话，拂落了清美的期待，也让清美漂忽不定的心，有了决断。于是，这个周末，当林凡再次邀请清美吃饭时，清美没有拒绝。

他们去的是本市最高档的一家西餐厅，不知名的钢琴曲在空气里流淌，叮咚悦耳。林凡的吃相很优雅，也很干净，让人赏心悦目。清美莫名地就想到了秦颂的吃相：狼吞虎咽，像是打仗一样，风卷云残！

吃完了西餐，清美又请林凡去看英文歌剧。

其实，清美以前也是不怎么看歌剧的。只是，她的工作是翻译，隔三差五，总要陪领导接待外国来宾。而歌剧不但能培养她的英语语感，更是能提高她说话时的气场，让客户无法忽略她的存在。于是，清美就慢慢养成了爱看歌剧的爱好。

可惜，平时拉秦颂一起去看歌剧的时候，秦颂总是左推又推，偶尔去那么一次，也是清美看得津津有味，而秦颂则睡得酣畅淋漓。秦颂总觉得歌剧的表达方式太过夸张，他根本就听不懂台上那些人在唱些什么。几次下来，清美不再勉强秦颂。

而林凡就不一样了，他不仅对歌剧的内容发出独到的见解，甚至还能抽丝剥茧地说出歌剧地一些历史内容。这种自小就博览群书而养成的书卷气，让清美瞬间产生“知音”的感觉，也让她十分地向往。

回家时，林凡又殷勤地帮清美开了车门，为清美系好安全带。他的动作绅士而体贴，这是在秦颂那里从未体验过的待遇，恍然间就让清美产生了自己是一位公主的错觉。

清美的心，动摇了！

3

如果不是父亲的一场重病，清美或许就跟秦颂摊牌了。跟林凡约会的时光，每一秒都像在云端一样，浪漫到不可思议。让清美为之深深着迷。

但是，父亲的一个电话，让清美瞬间从云端跌落到了泥地上。那些日子，清美忙得焦头烂额，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于是外表也不是那么精细地打理了，常常是早上一起床，匆匆忙忙化个淡妆，就奔向公司，中午随意吃个盒饭，就急忙到医院里看望父亲。

也就是在这种，医院——公司连轴转的日子里，清美和林凡的联系渐渐断了。其间有一次，清美从医院赶回公司时，在茶水间碰到林凡，清美对着他咧嘴一笑，林凡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冷淡地点了一下头，就离开了。弄得清美一头雾水，直到她在洗手间照镜子时，才发现，牙缝里塞了一片菜叶。

想来，精致的林凡一定是被她粗俗的一面给吓到了。清美苦笑起来，莫名地想到了秦颂。这些日子，自己虽然忙，但秦颂的担子也不清。而且在照顾父亲的过程里，秦颂起的作用也不小，不但楼上楼下地背着父亲去做各种检查，甚至还帮父亲接大小便。好多不明就里的人，都以为秦颂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呢。

这些，换作是林凡，他能做到吗?清美觉得，和林凡莫名的情愫其实就像一条挂在商场橱窗里的一件精美晚礼服一样，穿着它，你会变得金光闪闪，引人注目。可晚礼服除了漂亮，一无是处，人生穿它的机会，也就那么几次。

而跟秦颂的感情，就像是一件朴实的，土气的，却又厚实的棉被，它不那么漂亮，但它能陪你一起抵御人世间的风霜雨雪。

4

在清美和秦颂的努力照顾下，父亲的病终于慢慢好转，并顺利出院。而清美，也彻底从之前的暧昧中抽离了出来。

当林凡在楼下又一次邀请清美吃饭时，清美微笑地拒绝了。并扬了扬手上的戒指：“我可是有未婚夫的人，所以要和所有的异性保持距离哦！”

这本是一句轻描淡写的玩笑话，不料林凡却勃然大怒：“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请你吃饭，是看得起你。要不是因为秦颂，你以为我会看上你这个土妞?”

一句话，把清美给说懵了。她看着林凡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简直不敢相信，那是之前把她当公主对待的人。还有，这关秦颂什么事?

这时，秦颂像是从天而降似地，站在了清美面前：“喂，你小子说话放尊重点儿！清美的好，哪是你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能看得到的。”

林凡轻蔑地扫了秦颂一眼：“这种土妞，也就你这种土包子看得上。”林凡不屑一顾地离开了。

而清美则抓住秦颂，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颂挠挠头：“也没什么，就是公司准备外派我到新加坡去，指导那里的工人工作。我不想去，因为留你一个在这个城市里，我不放心。林凡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他见我不想去，就把主意打到了你身上。他觉得，我是为了你才不想去的，只要你跟我提了分手，我没了牵挂，就能到新加坡去了。”

清美简直哭笑不得，原以为自己从麻雀变成了凤凰，所以招来了别人的青睐，原来人家看重的，是自己栖息的这棵梧桐树。

清美为自己曾有的虚荣感到有些懊悔。她怎么就忘了，当时毕业，她一个大专生找不到对口的工作，而多亏了秦颂的专业知识过关，才凭“打包就业”的方式，让她来到了他所在的汽修厂担任文员。这样，她才有机会在这家公司里慢慢寻找机会提升，通过比别人十倍百倍的努力，做到了翻译这个岗位。

而秦颂似是看出了清美的羞愧，他握着清美的手说：“这些日子，是我疏忽你了。我一直都想着多赚点钱，尽块买上房子，给你一个家。却忘了没有你，家就不成家。我以后，会多关心你的，你喜欢的那些歌剧之类的，我也会慢慢接触。你想要的那些生活的仪式感，我也会慢慢补偿给你。清美，我永远都忘不了，在学校时，我交不出学费，你是怎样省吃俭用把生活费省下来，帮我把学费给垫上的。”

秦颂说着拿出一张存折：“这是我这些年，工资还有在外面兼职攒下来的，我们可以用它付个小房子的首付了。”

上面的数字让清美颇为吃惊，但也感动不已。自己总是觉得秦颂太过木讷，生活没有仪式感。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仪式感都是因有了秦颂的负重前行，才能繁重的生活面前摇曳生姿。

相爱容易相守难。也许世界上的婚姻和爱情，都要经受一些诱惑和磨难，才能变得风雨无惧。就像一床被子，总要经过一些缝缝补补，才能变得结实耐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