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不会有什么大病吧?”路过的一位大叔胡子拉碴的,头发梳在一起还扎了个小辫,穿着毛领皮衣,潮流得很,指着我对他身旁的人说道。
“是诶,你看他那表情,傻不拉几的。”大叔身旁站着一位美女,纤细的腰条成了上下凹凸有致的对称线,披肩的大波浪勾勒出曼妙的身材,她正和大叔透过便利店的透明玻璃窃窃私语,对我评头论足,不时笑得前仰后合,像极了正在动物园里看耍猴的游客。
这会儿,我正在小区一旁的便利店里,坐在小吧台上码着字,苦于实在没有灵感,思绪便在天空中飘荡徘徊着,时而天马行空不着边际起来,想着构思一部惊世骇俗、摄人心魄的推理小说,或是讲述一段曲折离奇的爱情故事,想着想着就不自觉地把自己代入其中,也不知道浮想联翩到哪里了,于是赶忙叫停,才发现不经意间,自己已经走到便利店橱窗跟前,一手宛若吟游诗人般高举手掌,一手背在身后像极了手持戒尺的老夫子,眼镜瞪得溜圆,张着一口像要吃人般的大嘴。
猛地缓过神来,我连忙擦了擦嘴边的口水,红着脸挠了挠头,尴尬地掩饰着自己的失态。可那对男女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反倒是像被这冬日里的冰雪冻住似的,死活不肯挪步,一脸嬉笑地继续看着我,我实在受不了这番羞辱,白了这对狗男女一眼,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傻子啊?”
随后我扭头就往吧台走,谁知背后的笑声愈发猛烈了。店内柜台边的收银员正吸溜着一碗热辣牛肉面,看到我这架势,一口笑实在没憋住,可又不舍得嘴里的细面,结果“噗”的一声,把鼻涕喷到了面里,赶忙拽了几张抽纸,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面。
可这一幕同样被店外的俩人看到,紧接着又是一阵划破天际的捧腹大笑,收银员装作没听见,眼神望向我,好像他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我。我转念一想,果然同是天涯沦落人,二零二二年傻子都能上双,可小爷我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再这么呆下去两个卓别林就要上演摩登时代了,于是赶忙盖起平板,提上背包匆匆跑路。经过门口柜台时还不忘朝收银员嘀咕一句:“面吃得挺香啊。”
走出便利店,那对男女仍在原地手挽手,驻足旁观,我瞥了一眼之前的收银员,心里想着实在对不住兄弟,我这一走,园里就可就剩你这一只猴。
回家路上冷飕飕的,除夕前街角的大小门店基本熄了灯,老板关门歇业,贴着告示。走着没过一会儿,我就把自己之前的窘状忘得一干二净,要说起自己为啥像个傻子受人嘲笑,还不是因为参加了什么日更计划,苦于日日更文,夜夜写作。不过,要怪也就怪自己立的什么高风亮节的牌坊,非要说自己热爱写作,弄得还真像个作家似的,而且还鄙弃水文,扬言不写生活记录和运动打卡,现在仔细想想,水文难道不香吗?自己这么干不分明是拿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不就是被人夸了几句文笔好,至于要鼻孔朝天么。
凉风灌进衣领里,南方的湿更是雪上加霜,像是朝着我这单薄的身躯泼上一盆冷水。我越想越后悔,越想越气愤,悔自己的出言不逊,愤自己的灵感枯竭。可是没办法,为了面子还得撑下去,我拽紧袖口,脚下生风,几步溜进了家,回了家有了热气,这人也总算是活过来。
老妈从厨房端出两菜来,张罗着吃饭,我一屁股坐到餐桌前,瘫在椅背上,老妈见我哭丧个脸,啧啧几声说道:“看你那脸,便秘一样。”
短短几个字,彷佛又戳中了我的痛点。我苦笑几声,耷拉着脑袋,像是被按在菜板上的死鱼任人宰割,淡淡回应道:“妈,我是脑子便秘了。”我妈扑哧笑了出来,像极了方才的收银员,随即催促我少废话,赶紧吃饭。
我如同被下了军令一般,冷不丁地直起腰来,拿着筷子在碗里挑挑拣拣,像是个没出嫁的大姑娘,而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只手持尖叉的血红小恶魔,揪着我的耳朵阴阳怪气地跟我说着悄悄话:“实在没有灵感的话,就拿出看家本领给大伙整个普法小课堂吧。”听过这话我刚想妥协,旁边又出现一只紧握盾牌的银发小精灵,字正腔圆地斥责道:“不行!就这样糊弄,你还想不想提高水平了?”
我被这两厮吵得脑仁发疼,耳边嗡嗡作响,一手薅着一只小怪物说道:“要不你俩干一架,看看是你的叉子厉害,还是你的盾厉害?”此话一出,这俩怪物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消散到九霄云外去了。得了清净,我再次拿出手机,欣赏着今日的榜一文章,通篇看完后,我既气愤又嫉妒,只好仰天长啸,用余华的国粹口吐芬芳作为评论:“玛德,写得真流批。”随后,我猛地从座上起身,把我妈吓得一激灵,看着我远去的背影戏谑地问道:“酝酿好了?”
我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准备一泻千里,被这一问又气得七窍生烟,如同一个受气包蹲坐在马桶上,关门前还不忘回怼上一句:“熏陶熏陶。”
于是,就在这个灵感枯竭的除夕前夜,一篇怪文悄然诞生,它漂浮在卫生间的瓷砖壁旁,低头审视了下刚刚降临的自己,也深得作者的遗传似的,没忘随口来上那么一句:“写得这么烂呢?”
我哈哈大笑,拍手叫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