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过客厅,在地板上投下窗格的影子。林疏倪蜷在沙发一角翻书,脚踝的肿痛比早上更明显些,稍一用力就牵扯着筋络发疼。脚边的rico趴在她拖鞋上,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她的脚背,暖融融的。
门锁轻响时,她抬头看见李澂澂拎着个长条形布袋走进来,额角带着薄汗。
“可算给你买回来了。”李澂澂把布袋往茶几上一放,瘫坐在沙发上喘气,“商业城那家医疗器械店人超多,我排了半小时队。”
林疏倪掀开布袋,里面是副深棕色的木质拐杖,杖身雕着细巧的缠枝纹,握柄处打磨得光滑温润,一看就价值不菲。她指尖摩挲着杖身,轻声道:“这也太精致了,一定不便宜吧?”说着便拿起手机,“多少钱,我转给你。”
“别别别”李澂澂按住她的手,眼里闪着点狡黠的光,“我就是个跑腿的,掏钱的另有主儿。”见林疏倪愣神,又补充道,“我刚到商业城那会儿,我哥打电话来,问要不要过来接我们俩,我说你脚肿得厉害没出门,他就直接转了笔钱过来,让我务必挑最好的。他那人你也知道,对用的东西向来讲究,大概是觉得合用的才最重要。”
林疏倪的指尖顿在屏幕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她把手机收起来,低声道:“那你回头把小票发我一下,我给你转帐,你帮我给他。”
“嗐,他哪差这点钱。”李澂澂摆摆手,语气漫不经心,却又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等你脚好了,请他吃顿饭不就完了?再说了,他对自己人向来大方,你别总把客气挂在嘴边。”
说着,她从另一个纸袋里掏出油纸包:“对了,知道你爱吃这个,路过老字号顺手买的白糖糕,刚出锅的。”
米白色的白糖糕裹在油纸里,混着发酵酒曲的清甜香气漫开来——那是广式糕点特有的微酸软甜,像含了口温润的蜜。林疏倪捏起一块咬了口,粘米的绵软裹着砂糖的清甜在舌尖化开,暖意在心底慢慢淌开。
正吃着,林疏倪的手机响了,是程颂语。
“疏倪,我到小区门口了。这边安保是真严,登记了身份证还不行,说必须得业主下来接才能进,我这正跟保安解释呢……”
“我去我去”李澂澂听见她俩的对话后,立刻站起身,“这儿的保安都认识我,我去说一声就行。”
林疏倪点点头,看着她跑进电梯。没过多久,玄关就传来说笑声,程颂语跟着李澂澂走进来,目光在客厅里转了圈,最后落在林疏倪身上,眼里带着点打趣:“这房子确实不错,地段金贵,格局又敞亮,林老师住着可还习惯?”
“还行。”林疏倪往沙发里缩了缩,耳根微微发烫。
程颂语放下果篮,视线扫过空旷的客厅,咂咂嘴:“装修是真讲究,每处细节都透着精心,就是……怎么说呢,总感觉差点什么”她顿了顿,目光掠过垂落的厚重窗帘,那布料密不透光,边缘坠着暗纹流苏,嘴角弯起抹戏谑的笑,“这么大的空间,却又这么肃冷,生活气息更是少得可怜,怎么觉得闻总买这房子不是为了享受,倒像是在这儿修仙呢?”她大致参观一番后,忽然转头冲林疏倪眨了眨眼,语气里带着点玩味,“不过我最没看懂的是,两百多平的房子就只留一个卧室——这要是以后添了人口……,远的不说,结了婚岳父岳母总要上门来探亲的吧,到时可怎么住?总不能让人家睡客厅吧?你说是不是,林老师?”
这话里的暗示太明显,林疏倪的脸颊腾地烧起来,连耳根都红透了,嗔怪地瞪了程颂语一眼:“你胡说什么呢。”
“我可没胡说。”程颂语笑得更欢了,故意拖长了调子,“你想啊,这要是以后有了孩子……”
“颂语!”林疏倪急忙打断她,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只好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挡在身前,活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李澂澂光想象她哥那张扑克脸对着岳父母赔笑的场景,她就噗嗤地乐了:“这有啥,我哥又不止这一处房产,真要添人口,换个大的就是。”
程颂语立刻做出夸张的捂心口动作,佯装酸溜溜地叹了口气:“原来这就是有钱人的烦恼,还真是朴实无华啊。不像我,换个沙发都得纠结仨月。”
“可不是嘛。”李澂澂拖长了调子,语气里带着几分俏皮的调侃,“说起关于卧室的问题,我第一次来的时候,站在客厅都发怵。你说放着好好的空间不用,非搞得这么空落落的,也就我哥能干出这种事——总归不会是体恤钟点工阿姨赚钱不容易,怕房间多了累着人家吧?”
程颂语被逗笑了,冲林疏倪挤了挤眼:“看来霸总的世界不仅有壁,还有结界。咱们这种凡人,也就只能远远围观了,是吧……林老师?”最后三个字特意加重了语气。
程颂语从进门开始,就一口一个‘林老师’的,句句都往暧昧处引,再这么叫下去,她怕是要被这三个字烫得坐不住了。
她正想换个话题,程颂语却话锋一转:“对了,我上来时路过对门那户,应该是褚总家吧?这儿都是电梯入户,刷卡才能进楼层,安全和隐私都没得说,而且对门就是闻总,住着也踏实。”
林疏倪心里一动,拿出手机给褚砚发微信:“师哥,上午说的房子,我考虑清楚了,你看你这边要收多少房租?”
褚砚很快回了消息:“跟我客气什么?空着也是空着,你住进来正好帮我照看房子,提什么房租。”
林疏倪看着屏幕笑了笑,回他:“那不行,你愿意让我住已经够感激的了,再白住的话,我可住着不踏实。”
一来二去拉扯几句,褚砚拗不过她,只好妥协:“行吧行吧,你意思意思就行,别跟我较真。”末了发来一串密码,“这是门锁密码,随时能去看。”
刚放下手机,李澂澂的电话响了,是闻弋。她接完电话,冲林疏倪扬了扬手机:“我哥说他快回来了,陪我们一起去看褚师哥的房子。”
程颂语立刻用胳膊肘碰了碰林疏倪,眼里的笑意藏不住。林疏倪假装没看见,低头逗着rico,指尖却微微发烫。
下午四点多,闻弋回来了。他还是中午出门前那套衣服,袖口随意挽着,进门时手里还拿着份文件。
“准备好了吗?”他问,目光落在林疏倪的拐杖上,“合用?”
“嗯,挺好的,谢谢师哥。”林疏倪点点头。
对门的密码锁“嘀”地一声弹开,褚砚家的风格与闻弋家截然不同。同样是复式大平层,却处处透着精致鲜活的气息——一楼客厅摆着鎏金边的丝绒沙发,墙上挂着复古油画,水晶吊灯折射出细碎的光;楼梯扶手缠着酒红色丝绒,四个房间都装得各有特色,主卧里不仅放着巨大的投影仪,还配了整面墙的影音设备,奢华又不失温馨。
“褚师哥这房子,跟我哥那简直是两个极端。”李澂澂咋舌,“这才叫会享受生活嘛。”
程颂语在客厅转了圈,冲林疏倪点头:“确实不错,空间大,装修也讲究,反正你也不是负担不起。”
林疏倪也挺满意,尤其是客厅的落地窗,正对着小区的花园。她心里大致有个数,这边房租市场价在两万左右,若是按实价给,褚砚定然不肯收。思忖片刻,她拿出手机转了六万过去,备注“半年房租”,又发了条微信:“师哥,房子我看过了,很喜欢,等我脚好点就搬过来。房租转你了,你收一下。”
褚砚很快回复,发来个“扶额”的表情包:“你这丫头,跟你说了别这么较真……行吧,算我败给你了。”
没过多久,闻弋的手机震了震,是褚砚发来的截图——正是林疏倪转房租的记录,附言:“你家小师妹倒是执拗,硬要塞钱,看来是个不喜欢欠人情的主儿。”
闻弋看着屏幕,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没回消息,只把手机揣回了口袋。
从褚砚家出来,林疏倪看着身边的人,笑着提议:“难得大家都在,晚上我请吃饭吧,就当谢谢你们陪我看房子。”
程颂语立刻附和:“好啊,我知道附近有家粤菜馆不错,就在商场里,吃完饭逛着也方便。”
闻弋看向林疏倪的脚踝:“方便吗?”
“没事,慢慢走就行。”林疏倪笑了笑。
出门前,林疏倪想起药还没涂——医生说过48小时内冰敷紧急处理,之后只抹他给开的抗炎凝胶就行。程颂语见她起身想拿药,顺手从茶几上拿起药膏:“我帮你涂吧,正好活动活动手。”她往玄关凳旁放了个小矮凳,林疏倪把脚搁上去,程颂语蹲下身涂药,手法不如闻弋轻柔,却也仔细。闻弋站在一旁看着,没说话,只是在程颂语碰到林疏倪痛处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晚饭吃得很热闹。李澂澂和程颂语虽然是第一次见,却意外投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林疏倪偶尔插两句,目光偶尔掠过闻弋,总能撞见他正看着自己,慌忙又移开视线。中途闻弋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里多了个折叠好的小票,不动声色地揣进了口袋。
林疏倪看在眼里,心里泛起些微的过意不去。从那副精心挑选的拐杖,到特意赶回来陪她看房子,再到此刻默不作声买了单,他似乎总在这些细微处,不动声色地照顾着她。
快吃完时,窗外忽然滚过一声闷雷,豆大的雨点紧跟着砸下来,噼里啪啦打在商场的玻璃幕墙上,转眼就连成了密不透风的雨幕。
“这雨来得真急。”李澂澂望着窗外,“还好咱们在商场里,停车场就在地下,不然这会儿出门得淋成落汤鸡。”
闻弋起身:“你们在这儿稍等,我去地下车库把车开上来,直接到商场门口接你们。”
林疏倪看着他走向电梯的背影,悄悄拿出手机,给李澂澂转了笔钱,低声道:“澂澂,这点钱你帮我转给师哥吧,总让他费心又破费,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李澂澂看着手机里的数字,无奈地撇撇嘴,指尖点了点她的胳膊:“你呀——行吧行吧,回头我帮你转,可别再跟我念叨了。”
没过多久,闻弋的车就稳稳停在了商场门口的廊檐下。他先从车里取出两把伞,递给迎上来的李澂澂和程颂语,自己又撑了一把,快步走到林疏倪身边。
“慢点,台阶滑。”他伸手虚扶在她臂弯旁,声音压得很低。
林疏倪拄着拐杖,刚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晚风裹着雨丝扑面而来,带着点凉意。她下意识往伞下缩了缩,鼻尖忽然萦绕起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苦香。心跳像是被无形的手猛地攥紧,随即又疯狂擂动起来,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她暗自懊恼:这心跳频率再这么没章法,怕是早晚要闹出心悸的毛病来。
程颂语和李澂澂撑着伞跟在后面,看着闻弋半护着林疏倪走向车门的背影,相视一笑,默契地放慢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