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夜最长,昼最短,太阳离我们最远。
“冬至大如年”,节气之大,仪式感自然不能少。通常有“北方吃饺子,南方吃汤圆”的说法。
北方已冬寂,这一天,饺子是北方人不可或缺的节日饭。原是不忘“医圣”张仲景“祛寒娇耳汤”之恩。目前,仍有地方流传“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的民谣。
“吃了汤圆大一岁”,冬至,在南方,尤其是江南一带盛行吃汤圆,为团团圆圆,家庭美满之意。汤圆,可祭祖,亦可互赠亲朋好友。
于我,我家,这一天寒冷,却不乏温暖。
小时候,总觉得,冬至这一天特别冷。一到中午,母亲从田里摘菜回来,便开始煮馅料。我们家不做汤圆,自我懂事起,一直都是做糍粑,用我们土话叫“得胜果”。我的理解是:一年到头了,获得胜利的果实。当然,我们家,一年到头,经常做糍粑,只要想吃,不用挑节日便可吃到。
母亲围在灶炉旁捣鼓馅料,我在旁边帮烧火。这时,我觉得是最幸福的。一是,天寒地冻,我可以烤火,手脚和脸颊都暖和。二是,我可以第一时间偷吃馅料。糍粑固然好吃,于我而言,馅料的诱惑力是无穷的。
母亲,先是把猪肉切成小丁块,放到炒锅煎。当猪肉煎出油,直至香味溢满整个厨房,以及颜色变成黄色时,母亲,才把煎香的猪肉盛到菜碟。趁母亲转身不留意之时,我戳戳两手,“两股战战,几欲先走”(我不是因为受到惊吓,而是太兴奋),屁股离开椅子,踩着俩小短腿,跨两步,来到猪肉碟前,用两手一下子把几块猪肉,放到嘴巴。如果不幸,嘴巴无法承受猪肉之烫,便把头仰高,嘴巴张开,做吹气之势。
接着,母亲开始油炸粉丝。她先把刚刚煎出的猪油倒进炒锅,然后,把绑好的一捆粉丝弄散。待猪油烧开之时,便把粉丝放下去。瞬间,油锅里发出丝丝的“爆破声”,当然,还有散发出的令人口水垂地三尺的香味。我承认,这是最动听的声音,最可口的味道。等到母亲把炸好的粉丝,放到盆里压碎后。我蹑手蹑脚地走到母亲旁边,张大小眼睛只勾勾地盯着盆中猎物。母亲知道我的意思,只是叮嘱我不要吃太多,热气。得令后,我立马抓一把放到嘴巴,快速嚼碎,香、脆,总之就是舌尖上的美味;再抓一把,恨不得直接送到胃里;再来一把……不知道抓了多少,直到母亲叫住我,才依依不舍地再去烧火,恪尽职守……
再接着,母亲便开始切萝卜、腐竹、蒜、葱。腐竹油煎,萝卜煮到九分熟,便把猪肉、腐竹、蒜、粉丝倒进炒锅,盖上锅盖和萝卜翻滚。不一会儿,香喷喷的馅料隆重出场了。我飞快地跑向碗柜,拿碗和筷子,先吃了半碗馅料,吃完。再盛半碗粥,用馅料把碗装满,再吃。这时候,吃饱喝足,摸摸小冬瓜肚,满足地舔舔嘴边,兴高采烈地跑去洗碗了。
不止我一个人这样,我姐姐他们也是很喜欢吃母亲做的馅料。每次在吃糍粑前,我们已经吃了几轮馅料,把肚子填饱。直到,母亲说再吃,等下后面的糍粑就没有馅了,或者你们留点肚子吃糍粑之类的话,我们才作罢。
然后,母亲开始揉面团,用的是湿面粉。提前一天,按照一定的比例,把糯米和粳米放在一起,用水泡好。大半天后,父亲和母亲便携手同行,一起磨米浆。然后,把磨好的米浆装进布袋,绑好口子,用石头压着,直到水滴完为止。直到今天,磨米浆,还是父亲、母亲两个人合作完成。据说,自己磨的面粉,做出来的糍粑比较细腻、好吃。
揉好面团,待馅料凉下来后,母亲开始做糍粑。看到母亲,把一个小球大的面团,从中间捏出一个碗状,再把馅料塞进去,再把口封住。我在旁边看着极好玩,一直嚷嚷着也要做。母亲不让,觉得会把衣服弄脏,或者只让我去烧火。有时候,母亲拗不过我,给一点小面团,让我去边上玩。
最后,锅里的水烧开之后,母亲便小心翼翼地把做好的糍粑,放到翻滚的水里。在放之前,再捏一次糍粑,母亲说这样糍粑的馅料不容易跑出来。五分钟左右,锅里的糍粑也随着锅里的水一起漂浮、翻滚了。
约莫十分钟后,糍粑,可以吃了。一家人,端着热气腾腾的糍粑,白嫩嫩的糍粑皮,吃起来又香糯又柔软,围在饭桌旁,有说有笑,这一天,很暖。我们吃糍粑,喜欢盛点水,喜欢把白糖散在白色的糍粑皮上,馅是咸的,皮是甜的,即“甜皮咸馅”。
“年终有所归宿”,因此,冬至这一天,古时漂泊在外的游子都会回家过节。前两天,想起有段时间不回家了,可,一想到天气的寒冷,还是想与被窝、空调作伴。不经意间,一朋友问回不回老家,我答:应该不回,冷,不想动弹。她继续回复道:冬至,也不回吗?遂想起,原来又是一年冬至到来时,许久没吃老妈做的糍粑。昨晚,毅然而然踏着暮色回家。
我想,我是幸运的。相比较而言,姐姐们想吃老妈的糍粑,恐怕只能春节回来时。而我,可以经常回来。每次,她们只能隔着屏幕,留着口水怀念冬至的味道、糍粑的味道,更是母亲的味道、家的味道,继而变成舔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