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恋爱的时候他说,姐姐单纯善良,朴素干净,与那些爱慕虚荣的拜金女不一样,他说,姐姐素颜很美,与那个整天浓妆艳抹的女人不一样。后来,姐姐怀了他的孩子,等到三个多月的时候,他带姐姐去B超,通过关系查出来说是儿子,满心欢喜。然后,马上就和姐举行了婚礼,拿了结婚证件。杨健伟妈妈也很高兴。
然后,五个月的时候,杨健伟的薪资又涨了一千五。他叫了一帮哥们儿,一块去吃海鲜。杨健伟执意叫上了姐姐,说是庆祝。席间,他不停地给姐姐夹菜,说是要给他儿子多补充点儿营养。那一晚上,全是海鲜。
最后,姐姐见了红,孩子没能保住……
好不容易又有一个,却是女儿。当时杨健伟和他妈很不高兴,让她打掉,姐执意要生下来。况且医生说过,前面打胎的时候,胎儿太大,对子宫影响很大,如果再打掉,恐怕不会再有孩子。
杨家对姐姐的态度,一天差过一天。
姐苦涩地说,这就是她的命吧!她这一辈子,就是来还债的吧。她和我,和我们的母亲,上一辈子不知什么原因亏欠了父亲太多,母亲把债还完了,于是,她早早地就去了。剩下她和我,还在不断还父亲的债。
“你不要回来呀,你忘掉我,忘掉父亲!”
“我也想呀,我也想忘掉你们,可我没能够做到。尽管爸不会想起我们,可是我无法不想起你们。河丛你知道吗,爸总是跑到我梦里来骂我,骂我孝!还有婆,婆也骂我,骂我过上好日子了,却不知道照顾一下你们!所以我才会遭到报应,才会没了儿子!”她苦笑道,“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吧。”
我曾多次提出回去,姐都坚决反对。说她是我姐,应当照顾我。
我想离开她,原本也是希望她能够有个正常的平静的生活。
我的姐姐,她已经被生活的重担压的快喘不过来了。没读多少书,就在外多年漂泊,好不容易有个家。
我想帮她,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帮她。
一个多月过去了,不知道怎么的,我是一个傻子的事情,在杨家的生活圈子传开了,传的风风雨雨。到底是怎么传开的,我不知道。再加上我的癫痫也发作了一次,那场面吓到了杨健伟和他妈,他妈更是视我为瘟疫一般。
所以,杨健伟和他妈与姐姐又大吵了一架。杨家想赶我走,说我的存在,让他们在别人面前抬不头来。而姐姐执意不愿。我也无法劝动姐放我离开。我一分钱也没有。
“江河花!你不要后悔!”我只记得杨健伟最后的眼神,阴郁可怕。
日子似乎恢复了平静,至少是表面上的平静。尽管还是战火不断。
但我还感觉到了不安。莫名的不安。
姐姐也许也有感觉吧,咽下一切的不开心,她更努力地对杨健伟和他妈好,对于二人责骂,也装作听不见似的,绝不还口。
杨健伟兄弟结婚,姐说,带我去吧。杨健伟冷笑:“你去?你带得出去吗?连一个女人最基本要掌握的梳妆打扮都不会,就别丢人现眼了!”
姐于是努力学着梳妆打扮。下一次,杨健伟依旧冷笑:“得了吧,你看你打扮的像个母夜叉一样,让人看了就想吐!别让我朋友们连饭都吃不下!”
又是将近两个月过去。眼看着年关将至,杨家却又是一场新的闹剧,似乎压根儿没打算安心过年。
杨健伟和另一个女人在他和姐的房间纠缠的一幕,变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垮了我的姐姐。
姐姐冲上去打那个女人,而杨健伟却护着那个女人,反过来打姐姐。
我要护着姐姐,最终与杨健伟扭打到了一起。
杨健伟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打打女人还行,打我,我可是一向干重活儿习惯了的。平常挑两百多斤都是不在话下的。于是,杨健伟狠狠地被我打了一顿。
那个女人夺门而逃。杨健伟瘫软在地上,犹自不低头:“江河花!我说过,你不要后悔!你要你的傻屌弟弟,你就带着你的傻屌弟弟滚出我的生活!”
姐姐浑身颤抖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杨健伟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对,没错!我就是故意的!今天你要么和这个傻子一起滚!要么让这个傻子滚,我看在你当年在年富制衣厂借我两千块钱的份上,让你留在这个家,如果你以后能够给我杨家生下儿子,我就断了外面的女人!”
“你……你……”
杨健伟看着姐,“我杨健伟可是知恩图报的人。但我不想我的生活乌烟瘴气的。你弟弟,按理说,是应该让人同情,但我想要一份正常的生活,正常的生活你知道吗?你看看他,在这里才短短的三个多月,别的不说,光癫痫就发作了三次!三次!江河花,我不是慈善家……”
“这么说,你根本不爱我!我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你所谓的报恩!”
杨健伟不语。
姐姐突然笑起来,越笑越猖狂,笑得泪流满面:“这生活真他妈狗血呀!这情节,他妈的能拍一电视连续剧了吧!……”
深夜了,姐还在人民广场不愿回家。这时节,早已没有什么人。只有昏黄的路灯,以及不远处马路上来往呼啸的车辆静动结合地辉映着这个生动的背景。偶尔绚烂整片夜空的烟花,昭示着年节将至的味道,千万个人家,甚至是整个中国十几亿人,必将是阖家团圆,欢乐幸福。
姐木木地蹲坐着,双手抱着膝盖,整个面部都深深地埋在膝盖里。满头长发在腊月的寒风里凌乱飞舞。她背靠着绿化带花坛,浑身不住地抖动着。
这一刻,这个城市显得无比的空旷。
我陪在姐身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一切回到正常的轨道上去。也许是凌晨三点,也许是四点,我终于再一次向姐提出了我曾经提过无数次的话题:
“姐,我还是回去吧。你跟他,好好过吧。以后,不要再回去了……”
“回去!回去能让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吗?!”
姐突然弹跳起来,红着眼睛凶狠地瞪着我,像是个择人而噬的怪兽,她歇斯底里地冲着我尖叫着:
“我为什么要有你这样的弟弟!江河丛,你怎么不去死!江祖仁,你们怎么都不去死!为什么要我承受着这一切?别人都有美满的家庭,幸福的人生,可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想有一个哪怕最普通的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我错了吗?我错了吗?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怔怔地看着她。
也许是因为蹲坐得太久了,姐只是跳起来了一下,就又一个踉跄,跌坐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她满面泪痕,脸和嘴唇都被冻得青紫青紫的,她嘶哑着声音抽咽着。
我的鼻子也一下子酸疼得厉害,我将她拉起来,拉进自己怀里,笨拙地轻拍着她的后背,任由她发泄着。
我的姐姐,她似乎又轻了不少。
良久,我才沙哑着声音对她说:“姐,我能照顾好自己,你不用担心!我送你回去吧,婷婷还在等着你呢。对不起,是我和爸拖累你了,没有我和爸,你会生活的很好的。”
不知为何,这一切,我突然想起了小栀,她的弟弟和妈妈也是同我们一样。她,是不是也是如姐这般,在我们所以为的幸福光环里,艰难地挣扎着?她,过得好吗?
扶着姐往来时的路上走去。姐絮絮地和我说着话。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认真地对我说:
“对不起,河丛!姐是无心的,姐只是,只是太累了,太压抑了!一切都不关你的事儿。就算你不来,我和他,也迟早会走到今天的……只是可怜了婷婷,如果婷婷没有来到我身边就好了。”
“我们其实一直相处得并不是很好,还没有结婚的时候,我们就相处得很不好,只是那时,那时我太想有个家了。我以为,有个家,就能摆脱这一切。我早该想到的,我只是,我只是不愿相信这一切罢了。”
“我只是没想到,他就是以前的那个人罢了,他以前,很瘦,平常也很少讲话。看到他,我就像看到你一样,所以他来借钱,我不由自主地就借给他了。”
“那时他不像现在这么胖,还有了啤酒肚,话也比从前多多了。所以我直到现在,都没能认出他来。也是我自己活该,当时他初初来追求我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劝我不要和他在一起,有知道他的姐妹说了许多他的事儿,只是当时我不愿听进去。甚至为了他,跟最好的姐妹刘秀娟都闹翻了,刘秀娟你知道吧,也是我们那里的,她是三队的。她其实也是为了我好,我们家的情况,她全都知道的。”
“其实,他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高高瘦瘦的男生,干干净净的,不要抽烟,不要打牌,不要喝酒,嗯,也不是说完全不沾酒,偶尔喝一点点儿,也是可以了。只要不是每天都喝的烂醉如泥就好。”
“没想到到最后,我却还是跟我最讨厌的人结了婚,还为了他,与我最好的姐妹都闹翻,可笑吧?”
“我告诉自己,这就是生活了。像我这样的人,出生于这样子的家庭,又能够嫁得多么好?只要有个人愿意与我过日子就行了。”
“其实不只是我,像夏霜姿,像小栀,她们也都是如我一般想的。”
“你以为夏霜姿就过的很好吗?她原先中意的,也不是现在跟她结婚的。她现在嫁的倒是近,也是在陈巷镇,可是你看到没有,她妈去她家闹过多少次了?也就她性子要强,再加上男方家也是家境不怎么样,男方性子有点儿跟老先生一样温吞温吞的,不然你看!她倒是命好,头一胎就生了个儿子!”
“你以为小栀就过的很好吗?嫁到外省去了,多少年了,回老先生家也不过就那么一两次,每次就那么几天。她敢像我这样,带着她妈和她弟和老先生去她婆家吗?敢吗?绝对不敢!”
“无论她平时给家里拿多少钱用,无论也平时给她们买了多少衣服,尽了多少心,这个,她是绝对不敢的。只是她妈和弟虽然不好,但好歹有个老先生撑着,打理着家里的一切。”
姐跟我说了许多,许多。
送姐回到她那个家里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婷婷和她奶奶还没回来,据说是去哪个亲戚家去了,要这天下午才回来。也不知道杨健伟是怎么说动他妈带婷婷一起去的。也许是预谋好的吧,趁着他妈和婷婷不在家,找了别的女人来同姐吵架。
回到她房间的时候,杨健伟不在,应该去上班去了吧。
我发现姐发高烧了,拿了家里备用的退烧药及开水,招呼她睡下来了。
我一个人独自看了姐的睡颜良久,良久。
我给姐留了一张字条,就离开了那个家。
因为身无分文,又找不到工作,我终于做了一个不折不扣的乞丐。我一路乞讨到了广州。我记得姐带我来的时候,就是在广州下的火车。接下来,只要我想办法攒够了车费钱,我就能回家。
除夕了!
广州这个城市没有雪。只是夜晚的风始终阴冷。我站在天桥上。来来往往的人都穿着厚厚衣服,脸上却满是欢笑!年经的姑娘们时尚靓丽的裙子。密集的鞭炮烟火伴随着人们的喧闹笑语,整个城市都沸腾了!
我静静地感受这个大都市的繁华风情。
不管怎样,我来到了更为广阔的天地!也许,我可以试着像陈婆说的那样,努力地,自己活下去。如果我自己能够赚钱了,自己能够好好照顾父亲了,姐姐就可以放心了。
辗转两个月,我终于遇到了一个好心的老头儿,他说他儿子就在建筑工地里。他带着我找到了一个在建筑工地里做小工的活路儿。我用一辆手推车,不停地搬砖。日复一日。
除了吃喝,他每个月拿一千块钱给我。
他们看见我,也还是喊我傻子。
他们说,傻子,把这车砖给陈师傅送过去。
他们说,傻子,来抽根烟吧。
他们说,傻子,走,吃饭去。
他们说,傻子,你娶媳妇没有?
他们说,傻子,你这样拼命,一天拿多少钱?
什么?一千?一个月?一个月才一千?一般的小工都是一天至少一百,一个月下来至少是三千,你一个月才一千?这个周老头!和他儿子合起伙来欺负人家老实人!
而我只是憨憨地傻笑着,似乎对一切都毫无所知。
这个工地结束的时候,我一共得了五千多块钱。
他们去了别的地方。我一下子又闲下来。我游荡在这个城市的边缘,希望能找到新的建筑工地。
秋天的时候,我遇到了叶梅。
那是夜深的时候,我背着简单的行包,一个人坐在街边的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
叶梅醉醺醺地踉跄着过来,抚了一把估计是不舒服的额头,对我说了句:“靓仔!借用一下你的椅子!”
然后,就这么倒下来,我还没来得及起身或者挪到最边上,她已经歪在长椅上,头靠在了我的肩上。披散的长发遮住了她大半个脸庞。
她不断地找寻着姿势,以便她能够睡得舒服些。后来,变成了她头枕在我腿上。我浑身僵直,一动不敢动。后半夜,看她穿的单薄,我又把自己的外套给她盖上。
天刚亮的时候,她才终于醒过来,揉了揉眼睛,看了一个周围,又看了看我,却并没有多少惊讶的样子,她应该经常这样在陌生的地方醒来。
“靓仔!你谁呀?”
坐起身来,看了看盖在她身上的我的外套,又把我的外套还给我。
“我?我是江河丛。”
“将何从?”
她噗嗤一声笑起来,“不知道何去何从?这是你的网名吗?那你真名叫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这个就是我的真名。江河丛,江南的江,河水的河,草丛的丛。”我揉着僵麻的双腿。
“哦~”她哦了一声,尾音无限婉转,“真是奇怪的名字!你不会就在这里守了我一整夜吧?”
见我点头,她又检查了一下自己衣服,我以为她在找什么。不过,这不关我的事。
“你没事就好。一个女孩子,不要这样露宿街头。”我站起身来。
她又咯咯咯地娇笑起来,上下打量着我:“你又不是我男朋友,管那么多干嘛?还说的那么认真。”
我穿好外套,重新背好行包,立即打算离开。我得去找工作了。
“喂!你这就走了?”她却喊住了我。
我转过头,迷惑不解地看着她。
“我饿了,你请我吃饭吧!你不是好心守了我一夜么?就好人做到底喽!”她扑闪着大眼睛看着我。
“哦。”我点点头。
她笑起来的样子,有点儿像姐,又有点儿像小栀。不过,她有姐和小栀都没有的酒窝,虽然好看,但这一点儿,却并不像姐和小栀。还有,性子也与她们完全不同。
她似是没想到我会这么爽快地答应她了,愣了一下,忙又跑到我跟前,亲切地挽着我的胳膊道:“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江河丛,那我们去吃什么呢?看你也露宿街头的,你真的有钱吃饭吗?不如我们去吃个刀削面或者牛肉面好了。”
我皱着眉头抽回了自己的胳膊,她又是一阵咯咯咯地大笑,“你真是个傻子!不过,傻的很可爱!我喜欢!”
她又上下看我一眼,“看不出来,你还蛮帅的嘛!”
这是第一次,姐和小栀之外的人,对我说赞扬的话语,我却不由自主地脸红了起来。
“哎呀,你的脸又红了!刚刚就红过一次了,”她惊叫起来,随即又笑起来,说,“这年头,想找一个会脸红的女生都找不到,你一个男生,居然会脸红!真是稀罕!”
“对了,我叫叶梅,叶子的叶,梅花的梅,不许忘记哈。”
一路上,她都叽叽喳喳地,像是早上寻到美餐的小鸟一样。
最终,我们吃了个牛肉粉。吃完了,她夸张地摸了摸肚皮,满足地说:“好久没来吃他家的牛肉粉了。他家的牛肉粉很鲜的,每天总是有很多人排队等着吃呢!”
的确不错。
我再一次跟她表示了想走的意思,谁知,她似乎很是仗义地把胸脯一拍,说“河丛,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无家可归!说吧,你是不是跟家里闹别扭了,离家出来着?别怕,跟姐混!姐有家!看在你守了姐一夜,又请姐大吃一顿的份上,姐怎么着也应该招待招待你,尽尽地主之谊!”
就这样,我没能摆脱掉她,被她拽着去了她家。我原本以为,她的家真的是在这里,还在想着,见到了她的父母,应该说什么好。
谁知,她只是一个人在这里租了一个小小的容身之所。小小的一个单间。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厨房和卫生间一并在里面。房子虽然很旧,但里面收拾的很干净,只是衣服等日常生活用品摆放的很乱。显然,她还并不懂得打理自己。
也是,如果她爸妈也在这里,怎么会容许她醉倒街头,夜不归宿?
“以后,你就在这里住下来吧。”她大咧咧地说着,拉着我跟她一同在那张简单的床上坐下来。
“不!我要出去找工作。”我注意到窗台上晾了几件她的衣服,以及一盆仙人掌,一盆芦荟。
“没事儿,我陪你去找!等你找到了,再离开这里不迟!对了,你是在服装厂工作,还是电子厂工作?”
“可是,你这里就一张床……”
“怕什么!打个地铺就行了!再说了,我一女孩子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的,怕什么?”
现在的女生,都是这样,这样的……么?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下的情景。
听说我是在建筑工地工作,她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倒是没说什么,立即拉着我出去找了一整天的工作。
天黑的时候,我们回到她的租房里。她刚做好两碟小菜,一个土豆丝炒肉,外加一个青椒炒蛋。这时,她的电话响了,她神情自若地接完了电话,然后对我说:“河丛,我有事要出去了,你先吃吧。吃完在床上先睡,我回来会敲门的。”
“你今晚不回来了吗?”
“可能不回来了”她对着巴掌大的方镜匆匆描着眉毛,眼影,涂着口红。
电话里明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也许是她男朋友呢。再说,我也只是在此借宿而已,等找到了工作,终究是要离开。
第二天早上,我买了早点回来的时候,在楼梯口看到叶梅跟一个胳膊刺有纹身的平头男人告别。那男人猛地一下把她搂在怀里亲了一下,顺势在她臀上捏了一把,才骑上一辆摩托车,呼啸着带起一道浓烟,绝尘而去。
她正准备上楼的时候,看到提着早点准备上楼的我。
她笑着接过我手里的早点,打开看了看,包子,豆浆,油条,芝麻千层饼。摇了摇头,端起一杯豆浆,拿了芝麻千层饼,把剩下的都塞给了我,然后,一口豆浆一口饼地吃了起来,一边上楼。
“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吗?”我随口问道。
“不是。”
“那你们怎么……”
“快吃吧,吃完我陪你去找工作。”
“那你不用上班的吗?”
“一个星期前辞了,我现在暂时不想上班,先休息个把月再说。”
就这样,我们白天出去找工作,晚上睡在叶梅那里。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我看到她周旋在五六个不同的男人之间。回来睡的次数不出一指之数。当然,如果她在的时候,我是睡地铺的。
我终于找到一个建筑工地帮小工的时候,晚上她炒了好几个菜为我庆祝。还准备了一瓶酒,是白酒。
我说我不会喝酒,她说不要紧,喝着喝着就会了。
几杯酒下肚,她便满脸嫣红,眉目如画。许是知道我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吧,她并没有化妆。
或许是酒劲儿上来了吧,她讲起了她的故事,家人的重男轻女,只喜欢儿子,不喜欢她。明明她学习成绩更好,却不让她去读书。让她打工挣钱养家。于是,她从那个家里逃了出来。
希望能够过上好一点儿的生活。于是,她决定傍一个大款。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女主角家境不好,遇上一个大款,即便只是情人,分手了也能得到一笔不小的收入。
但现实是她没遇到大款,却遇到了一个骗子,骗了她的身体,却没有回报给她希望的钱财。她从此回不了头。
后来,我正自睡意矇眬间,忽然感觉到身上痒痒的,整个身体一阵燥热。睁开眼。发现叶梅正赤身裸体地趴在我怀里,亲吻着我,她温软的身体不断地摩挲着我的。我想推开她,却感觉手脚一疼。这才发现,她把我绑在了床上。我懊恼不已,从来没喝过酒的我,被她灌了好几杯白酒,竟然被她灌醉了。
“叶梅,你不要这样,先停下!”我只能先哄着她。
她咯咯咯地媚笑起来,“停下?!我怎么可能停下?这可是我精心计划很久的。原本想等到处理完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再来做这一步的,可你居然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明天就要走了。我如果现在停下,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不,你仔细想清楚!这不是你想要的!你会后悔的!”我慌乱不已。
“我不会后悔的。河丛,你家里的情况我都知道了,可是我不介意,我自己家里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累了,河从,我漂泊的太久了,我想有个家。我想过了,你很帅,你比他们那些人统统都要帅,最最重要的是,你人很好。我很喜欢你,真的!我们离开这里,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安定下来。你不会管家,我会的,你去建筑工地做小工也可以的,到时我去服装厂找个班上,我们一起好好地过日子,好吗?”
拥有一个家?
我这样的人,也配拥有一个家?
不!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不,不,你不要这样,你会后悔的!你知道吗,我是一个傻子,我被一场高烧烧成了傻子。对了,我有脑膜炎,还有,还有,我还有随时可能发作的癫痫。我会给你的生活带来灾难的……”我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试图能够说服她。
“我不怕!你比他们那些人好太多了。”说着,她竟然趴在我身上吸吮起来。我被那从来没有过的奇异感觉刺激得差点昏过去。
早上,她早早地为我准备了早餐,又一路送我去工地。她
甜蜜地冲我笑着,说:“好好地去干活儿吧!等我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都断干净了,我就来找你!”
我把我所有的钱全部塞给她,她却没有要,只拿了两千,说等以后跟我结婚了,我再把所有的钱拿给她,由她来管钱。
我在新的工地定了下来,破天荒第一次。我相信了陈婆的话。我可以独自一个人好好地生活,我比父亲过的好。如果以后跟叶梅在一起,我一定不会让她像我的母亲那样受委屈。
我开始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应叶梅的要求,我在工地附近租了个小小的房子。
一个月后,叶梅果然来找我了。在我那简陋的小租房里,我们终于聚在了一起,像一对真正的夫妻那样。
我们决定第二天就走,离开广州,去她家乡江西的某个小城市住下来。就连我还有没领的将近半个月的工资,也不要了。
但是,生活还是没有放过我们。
之前与叶梅纠缠的那些男人居然一起找上门来。他们让叶梅跟他们走。叶梅不从,他们终于露出了他们狰狞的真面目,从衣服里拿出了钢棍及水果刀。
叶梅一下子慌了,绝望地冲我吼道:“河丛,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以后再也不要管我了!”
又对那个刺青平头哀求道,“陈哥,是我不好!但是不关他的事儿,他,他是我哥哥,他只是……”
“哥哥?相好的哥哥吧?你以为你陈哥我傻呢。你刚刚不是还在他身下儿浪叫了几个小时?啧啧,那yindang的声音听着,可真销魂呐!”
我浑身冷汗直冒,缩在袖子里的拳头也紧紧地握着。
我听见自己努力逼自己镇定的声音对他们说:“你们放过叶梅吧,她只是一个女孩子!我跟你们走!要打要杀,任凭你们处置!”
“啧啧啧!叶婊子,看不出来,这小白脸儿对你还挺痴情的嘛,难怪敢为了他,耍弄我们哥几个!”
“我没有!”
我趁他们不注意,抓住了家里唯一拿得出手的菜刀,对他们喊道:“放了叶梅!我跟你们走!不然,今天我跟你们拼了!”
“哼!”刺青平头冷哼了一声,一个眼色下来,他们不但没有放了叶梅,反而有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死死架住了叶梅,刺青平头抓起水果刀就刺进了叶梅的大腿,在叶梅的惨叫声中,他轻描淡写地说:“刚刚,这条腿是怎样紧紧夹住他的,嗯?你倒是再夹我看看!”
看到叶梅那样,我气血直往脑门上涌,但从来没有打过架的我,只凭借着本能挥舞着菜刀向他们乱砍一气。几乎就是在这刹那间,有两个人倒在了血泊中,同时我自己一条胳膊挂了彩,头部也被钢棍敲了一下,然后,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眼前模糊起来。
“癫痫?!不要……”这是我听到的叶梅最后的声音。
我从来没有哪一刻是如此痛恨我自己有癫痫病,不定时发作的癫痫病。
在叶梅的生死关头呀,我居然癫痫病发作,口吐白沫,失去了一切的意识。
这该死的癫痫病!
我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叶梅一丝不挂地躺在那里,直挺挺地,已经没有了呼吸。
她身中二十多刀,下体,胸部和脸,惨不忍睹。
警察来了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