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是智慧的时代,也是愚蠢的时代;是信仰的时代,也是怀疑的时代……我们的前途拥有一切,我们的前途一无所有。”
——狄更斯
这个时代,容忍性很强,强到可以放过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一条命,这个时代也很刻薄,刻薄到对于一个薪金微薄的普通职业可以刀枪剑火。这个时代很热闹,明星换个发型都可以被津津乐道,这个时代很冷清,冷清到没有人在意你的生死。
开始要写下这篇文章的时候,内心是无比沉重的。因为随着教书时间越来越长,听到的同行凄惨的故事越来越多,不和谐的回忆也越来越多。然而,有些故事不能讲,有些感受不能说,因为我们是教师,别人认为这是个最幸福的职业,光芒万丈,能量满满,不该有吐槽,不该有抱怨。
这幅图片,四岁的小女孩等妈妈,坐在教室后面悄悄的睡着了,她的妈妈在讲台上讲课。相信无数人为之动容,可我猜,她的妈妈内心是有些不安的——按照规定,孩子不能进教室,实在没办法才让她坐后面也是忐忑的。而且还好的是,发这幅图的作者是以感恩的角度来描述的,换做有些人,可能性质就变了——某教师公私不分,公然不顾规定带自己孩子进教室,这能安心上课么?!
更可悲的是,做为后者的“某些人”并不少。
看到她,想到了我自己。那年我也四岁多,我妈上晚自习,我就在讲台桌下面那一平米的地方,静静待着,那也是我经常待的地方,每次我妈都给我根儿粉笔,说:你别说话,自己画画玩。晚上放学,我妈拉我拉不动,以为是睡着了,一摸才知道高烧烧晕了。后来我爸骑车,我妈抱我去医院,天黑得很,路上还着急,我爸骑车撞到一个障碍物,都摔了,我妈的头摔了鸡蛋一样大的血包,连夜输液第二天我回家看见我妈躺在床上,看见那包,我吓的都没敢摸。后来我才知道,我妈摔倒后,就开始头晕恶心,我爸先把她送回家自己抱着我去医院的。都说四岁的孩子不记事,这事我记得清楚的很。
我母亲的一辈子有些短——因为没有及时体检发现病症,癌症要了她的命。而她每日辛苦,不舒服的时候竟认为是太累引起的平常的酸痛,贴了无数张膏药,等发现时已是非常严重。在她短短的一生里,有太多的时间是以“班主任”的身份。教书将近30年,她过世时,有很多曾经的学生得知消息都难过不已,母亲收获了那么多尊重,如果可以衡量这些尊重的价值,上天一定会让我母亲去天堂享福。然而,于我,那些尊重有屁用!那么多人,失去的只是他们一生中众多指引者当中一位,而我,失去的是我的至亲,我得母亲,唯一而全部!
让我以女儿的身份来评价母亲,对于工作母亲有些傻,因为对工作太较真,每天都有学生跟在后面背书。有次,有个学生来背朱自清的《春》,嗑嗑巴巴,我看不下去,一口气从头背到尾,我妈和学生都震惊了,因为我还不会认字!——学生来背书的多了,我都会了。因为工作,不能及时给我做饭。。。如果让我来歌颂,我做不到,只有辛酸和可惜。
昨日还有个故事:一位老师因为上课,耽误了给女儿治眼病的最佳时间,最终女儿瞎了。然后说,这个老师班上学生很争气,考的很好,这老师也成优秀教师了。我真是不明白,这种凄惨无比的例子为什么要要拿来宣传!什么为了别人家孩子牺牲自己家孩子,这位教师也够可怜!敬业奉献可以,但是亲手断送了孩子的一生,又谈合责任感?委屈自己成全别人,伟大么?幸福么?扯淡!连自己的亲闺女都无法护其周全,优秀什么?!等到她一身病痛退休的时候,哪个学生会在床前伺候?等到她归天西去,哪个学生为她披麻戴孝?愚不可及!
我听不下去这些故事。因为我也是一个母亲,我无法想象这事在我身上。但是,不代表我不愚蠢,因为整个社会把绳子栓在老师脖子上,高唱赞歌的时候把绳子越嘞越紧,当周围都是如此,我们便愉快地愚蠢着,阿Q着。
我不敢多写,因为大家都不写。写了仿佛我另类。我不敢多说,多说会有人说:假期多,工资高,还有啥不满意?!我现在从不争辩。因为我们是老师,社会对我们只有要求,我们不能提条件。
我们是教师,所以任何时候都得以学生为重,以家长为重。哪怕有些家长一盆一盆泼脏水——什么课上不讲课下讲。。。什么学生考不好都是老师的错。。。
或许,真正逼死我们的,不是那些脏水,不是流言蜚语——因为我们早已习惯。而是我们不知珍惜——不珍惜当下的自己。失去灵魂的躯体,如同冰冷的机器轰鸣运转,终有一天,倒下成为废铜烂铁。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一批批学生成才成功,是家长的心愿,更是我们的心愿,不要怀疑老师的初心和行动,让我们共同期待每一个孩子光芒万丈,也请给老师一个蹲下来抱紧自己的片刻喘息。
过于辛酸的故事,就不要再讲了。不要神化教师,也请别魔化教师。让我们安静的活着,拼着,给你们眼中我们的幸福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