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寂凉,晚风瑟瑟,老人眼中饱含热泪,匍匐于父亲虚影跟前,数十年光景似已回溯,垂垂暮年不再,他还是那个整日在父亲面前嬉戏顽皮的孩童。
淡淡虚影面含微笑,将老人从地上扶起,掸掸他身上泥尘,眼中露出慈祥神情。
老人泣不成声,伸手抹去脸上泪痕,“父亲,您怎么会在这儿?”
虚影含笑注视,不发一言,老人又问:“那间屋子里究竟摆放了什么,让母亲临死也不许我进去?”
父亲仍旧沉默。
张文刚才就已经听到杨老的哭声,起初他以为是冤魂出现,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后来听见细微对话,确定是杨老的声音后,才打开电灯,披衣出门。
来到院中,首先便看到杨老半躬着腰,对着花圃前一块月光凝结的空地痴声呢喃。
“杨老。”张文轻声唤道。
杨老恍若未闻,只是不住呓语,张文忍不住上前轻轻拍他肩头,又唤了一声。杨老这才转过头,迷茫眼神逐渐清晰,他啊了一声,似是担忧无比,连忙又转首看去,面前只剩花影丛丛。
第二日清晨,杨老叫醒熟睡中的张文,让他准备准备,共同前往郊外的祖宅。
张文经过昨夜一事,刚刚入睡不久,困倦无比,但雇主有命,只得无奈起身。杨老告诉他可能会去住个十天半月,让他有所准备,张文除了衣物外,还将吉他也随身带上,以免寂寞。
一夜之间,杨老似乎性情大变,眉目间不再愁云紧锁,言语里也多了几分和气。前往祖宅的途中,他将梦见父亲的事对张文说了,还说了许多以前和父母居住在祖宅的往事。
据他说,他自小在祖宅长大,那时日子虽然过得十分清苦,父母也时常吵架,但不得不说,孩童时光,已是他平淡一生中最值得回忆的岁月。他还说,父亲后来发了财,便带着一家人牵到了杭州生活,富裕的日子没过多久,在他十二岁那年,父亲忽然去世,不久后母亲也因病而死。
在他的印象里,父亲面对母亲时总是沉默寡言,后来到了杭州,更是整日埋在工作当中,也因此操劳过度,心力憔悴而死。
两人在中午时分到了临平的祖宅,这里原本是一处村子,但近年城市发展迅速,大家都牵往繁华地段,这个偏僻村子里已经基本没有什么人烟。
祖宅是一座不大的瓦房,外墙斑驳晦暗,灰色石屑剥落下深深杂草之中,两扇歪斜的木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锁,一阵风吹过,木门摇摇晃晃,吱吱作响。
杨老取出许久未曾用过的钥匙,穿过锁扣,饱经岁月磨砺的木门在一双同样沧桑的手下缓缓打开,屋中昏暗的摆设,唤醒了开门人心中的回忆。
老人在门前站立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进入屋子,此时阳光照入,屋中摆设已清晰明朗。
“我以前还时常来这里,但随着年龄渐长,已有十来年没有来过了。万幸的是这屋子还好好的,没有多大变化。”老人轻抚布满尘埃的桌子,喃喃说道。
“阿文,辛苦你一下,把屋子打扫一下吧。”老人说。
“好。”张文点头答应,目光扫过墙角扫帚,上前拿在手中,开始清扫屋中尘埃。
大致扫了一遍后,他来到窗台前,伸手揭开黄布窗帘,帘布微微敞开,一对琥珀色宝石在黑影中幽幽闪光。
张文大叫一声,吓得缩手倒退几步,等视线明朗时,才发现是一只黑毛野猫。黑猫也被张文吓了一跳,叫了一声跳下窗台,消失在杂草地里。
往后数日,张文和杨老都在这间瓦屋里住着,屋前有片菜地,荒废已久,杨老当天便开始清理杂草,又让张文从附近人家要来种子,打算种上蔬菜。
张文去村中人家中要种子时,对方却满脸警告的望着他,告诉他那间屋子诡异的很,让他们不要久住,张文想要细问,对方却极为畏惧似的,不敢多言。
张文忧心忡忡的回来,将此事告诉杨老,杨老摇摇头,笑着说:“你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还怕这些吗?何况我们也不会久住,再住几天就走。”
又过了几天,这期间张文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但他仍不肯放松警惕,晚上睡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醒。
“明天我们就回去吧。”夜晚,杨老在菜地前摆了张椅子,靠在上面说出让张文如释重担的话。
“菜地基本打理妥当了,下次来就不必带蔬菜了。”杨老兴致勃勃的说着,“阿文,来了半个月你的吉他还没拿出来过,趁今晚月亮不错,弹一曲听听吧。”
张文答应一声,从房间里拿出吉他,调好琴弦,思索了一番,决定弹一首古典名曲。
动人的琴音和着晚风徐徐响起,杨老抿一口热茶,坐在菜地前,细细聆听。张文怀抱吉他,右手五指轻轻拨动,神情亦是享受。
夜已入深,大地愈静,老旧瓦房外,唯有袅袅琴音泻于心田,张文和杨老都闭目沉浸,浑然不觉身侧渐渐升起的清幽人影。
那影子轻转身形,在夜色下翩翩舞动,姣姣月光照下,她身穿青衣,体态婀娜,莲步翩跹,竟是一名艳丽女子。
良久,张文弹奏完一曲,缓缓睁开双目,正要说话,身后却响起幽幽低语:“曲子很好听。”
怀中吉他掉落泥地,张文颤抖的转身,一张毫无血色的女子脸庞映入眼中,前者想要大叫,一口气却堵在胸口,怎么也叫不出声。
听到动静的杨老也转头来看,在发现午夜下莫名多出之人后,神情亦是惊骇,手中茶杯忍不住震颤不定。
那女子一张脸本是艳丽明媚的,但此时她面如白纸,毫无血色,缭乱长发下映着一对寒冰似的目光,突然出现在这荒僻午夜,怎能不叫人心胆欲裂。
“连山哥?”女子寒冷目光扫过,忽然盯着杨老,苍白双唇微微颤动,语中透着欣喜。
“啊!你是?”杨老毕竟上了年岁,内心不似年轻人大起大落,很快从震惊下恢复,此时听到对方说出这个对他无比重要的姓名,不由起身惊诧问道。
女子细细打量了眼前这个老人,忽然摇摇头,哀怨叹息:“你不是他,你不是他......”声音清冷凝噎,如同受了莫大委屈一般。
杨老上前又问:“你是谁?”
女子苦苦一笑:“回去吧,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说着,雾气涌动,青影逐渐透明,很快消失不见。
“等一等!”杨老对着前方雾影消失之处连连大喊,却已得不到任何回应。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父亲的名字?”惶夜之下,杨老泪流满面。
往后时日,杨老都逗留在菜地前,不论白日黑夜,短短时日,他精神都受了莫大折磨似的,憔悴了许多。张文看在眼里,劝说他回杭州,对方却只是望着菜地摇头。
“哎,在这么下去杨老非垮在这里不可。”张文暗暗着急,“那天的是鬼魂吗?她口里说的连山是杨老的父亲?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牵连?”
许多问题在张文心中徘徊无解,正苦思之间,忽然一个年轻人影浮现在脑海。“沈语,他一定有办法!”
“杨老,我有办法知道这一切。”张文自信的对杨老说。后者暗淡眼神微微一亮,急切问:“什么办法?”
“我认识一个人,他神通广大,对这种事情十分在行,一定可以帮助到您。”
“他在哪里?”
“在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