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来的时候,你已经走远了,我甚至不知道你走向了何方。我踩着脚踏车站在山坡上远望,仿佛看着远走他乡的自己。
我不知道风从哪个方向吹来,我只记得风起来的时候,脸颊两侧的汗珠被吹得很清爽了,丝丝的凉意带来了释然的微笑,坦荡荡的笑声就存留在我们中间。我们一起度过的夏天虽然短暂,但炙热而温暖。
踩着草地上的青石板,你常常提起一些故事里的人物,偶尔默默地说些感慨,那时你眼里总是流露出黯然神伤的静默,我无法知道你那一掠而过的忧郁从何而来,又会被安放置何处。偶尔,有一些同学从我们中间经过,话题暂停的时候,我们总是相视而笑,好像在说着极其秘密的事情。而我,总是稀奇你的博学,无论诗词歌赋、散文杂记、国内外名著,还是武侠漫画、玄幻同人,你总是能接续大家的话题内容。话题间还会有许多思想和情感的碰撞,好像水势盛大的瀑布,倾泻而来,气势磅礴却也是自然而然。那些时光,给了我很多力量和期待。
初夏的时候,校园里的丁香花都开好了,纯白色的,淡紫色的,远远的就能闻到幽香。你喜欢白色的,一尘不染的色泽;我喜欢紫色的,像戴望舒雨巷里那个撑着油纸伞的姑娘。
最怀念的是,我们一起踩着脚踏车在山间小路上飞驰,蓝天在上,白云浮过,风从我们身边吹过,玉米叶子也和我们一起招摇。我们一路骑到湿地去看大片大片的莲花,知了在高高直直的树上一直鸣叫,吵的人心烦。我们会找小石子投射那些吵闹的虫子,看谁砸的准确,知了偶尔停下来,然后无视我们继续唱着它们的歌谣。大大的太阳晒得我们只好折下大大的荷花叶子盖在头上。
我们坐在树下的石阶上,气喘吁吁,相视而笑。红色白色的睡莲摇曳着身姿,湖水很是清澈,偶尔会有野鸭子游过,极少数的时候也会看到鸳鸯,只是我们都分不清楚。
正如你说,北方的天气很是直爽。刚刚还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忽然间就倾盆而至。大滴大滴的雨点砸在我们身上,我们俩推着车向湖中央的亭子里跑去。雨滴激起涟漪,一圈一圈的向外延伸而去,互相碰撞,到后来,就激起一波一波的水浪,荡漾着我们的青春。我们一起哼着歌——《让我们荡起双桨》,我们的主题歌曲。在不远处,雨滴砸在荷叶上,好像还有“砰砰”的响声,大珠小珠落玉盘,雨滴像珍珠一样在荷叶上翻滚、跳落。我们就静静的听着外面,来自大自然的交响乐,犹如天籁般洗涤着我们的心灵。
雨渐渐停下来的时候,还有水滴坠落的声音,像节拍器一样,嘀——嗒,嘀——嗒的响着。天一会就晴朗了,此时已经不是蓝天了。午后的阳光略略有点霞光的颜色,天空的云朵从琥珀色逐渐变成了太阳的红色,霞光会在太阳下降的一瞬间爆发出火红火红的颜色,铺满天空,美极了。云朵被这多彩的颜色衬托得熠熠生辉,有的像少女的祈祷,有的像爱神丘比特,有的像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你最喜欢鱼鳞天的晚霞,你说:那预示着美好的明天,舒缓平和,充满盼望。
盛夏过去的时候,我们谈起了杜拉斯的《情人》。我说,闷闷的夏天,潮湿的空气里的爱情,我一点也不懂,就像茨威格笔下的女人一样让人难懂。你说,爱情如死之坚强。你问我,在杜拉斯的文字里看到的爱情是怎样的。我说,其实我很朦胧,如果用一句话去形容那种感受,应该是犹如寒冬雪白里的盛夏。
后来,在你的信里,你说或许我们的爱情会有许多相似之处:你是至死不渝的持守,我是不畏艰辛的彻底。其实,对于爱情,我真的不懂。
只是,遇见你,让我似水年华里有了许多温暖的友谊。
你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初秋。校园里多了许多五彩缤纷的颜色,这是一年中最绚烂的时刻。你告诉我要离开的时候,许多嫩黄色圆圆的小叶片从湛蓝的天空洒落下来,我们坐在晒得热热的木板长椅上。你说,会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你的侧脸。我能想象到那一刻自己的表情和眼眸里流露出的仿佛你一闪而过的忧伤。我似乎明白了。
我们最后一次出游登山,看着满山绚烂的颜色,关于离别我们都没有说过太多,在人海中能过一起度过一段这样的时光是上帝的恩慈,我们能够肆意和尽情的也只有那短暂的时刻了。
偶尔回忆,希望时间能够定格在最初的样子,我们仍是相视而笑。
初见,是一种很奇妙的缘分。仍然记得当你走进教室的瞬间,目光定格在彼此身上,我们好像遇见了另外一个自己。
我们都不是热情的人,喜欢沉浸在自己感兴趣的世界里,甚至于对我们之外的世界有一点点冷淡。很幸运,在那样的时间里与你相遇,一起看我们的世界,生命里因着某个人特别的存在,孤独被温暖取代。
你轻轻的走了,正如你轻轻的来,一如初见时的样子:纯白色的衬衫,藏蓝色的百褶裙,一尘不染的白色袜子和白色球鞋,整齐的学生头,鬓发微微别在左耳后。仍然记得,你进门的一刻,大家的目光都在你我之间穿梭。我们相视而笑……
你离开的那天,天空下起了雨。秋雨绵绵。我看着窗外被雨水打湿飘落的叶子,一如你也望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