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冬至，本不是儿子的生日，因为去年儿子的生日与冬至正好是一天，也就错误地以为他今年的生日也和冬至是一天。其实，已经错过了一周，而我却忘了。这是我自做爸爸以来，第一次忘记了给孩子过生日，他也没提醒。

儿子的生日，阴历和阳历正好是一天，都是十六，因为这个巧合，他基本每年都要过两个生日，一次简单的，一次隆重的。说隆重也不隆重，就是吃点好的，许愿吹蜡烛，遇上周六日的话，出去看场电影，或找个儿童游乐场玩玩。不管怎么说，儿子是高兴地，也明白，生日的当天，他是主角。

十五年前的冬日，儿子降生。曾有那么几年，我的心思几乎都在儿子身上。他刚出生，还在医院的时候，我整夜不睡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脑子里涌过乱七八糟的问题，诸如，我有儿子了吗？这就是我的儿子吗？他怎么就成了我的儿子呢？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小生命是谁呢？想着想着，连自己都觉得可笑。他有一点哭闹，就一惊一乍起来，疯疯颠颠地去找大夫，往往弄得大夫哭笑不得。有时，难免会得来几句取笑，也无所谓，那时候，根本不计较别人的取笑。

四月份停暖，是北方楼房里最难熬的时候；冬天反而好，暖气烧得须开窗。停暖的时候，儿子四五个月份，每天晚上睡不下，一着冰冷的床就哭。我就抱着他到天亮；有时光抱着还不行，还得不停地散步，从来没觉得累过。有时抱着他，坐在沙发上睡着，猛然醒来，想到明天还得上班，但又想到，这是我的儿子呢，马上又来了精神。

儿子出生后的前几年，我有点像女人一样神经质，他稍有些发烧，就通宵不敢睡觉，守在他身边，守到他的烧退了方才放心。小区里假若碰到一个和儿子年龄差不多的孩子被别人抱着，就赶忙跑去确认一下是不是我儿子。

记得有一次，下班回来，进小区时，一个陌生男人抱着一个孩子，匆匆地往外走，正巧，他抱着的孩子，穿的衣服，和我儿的衣服差不多。我当时的脑袋嗡地一声就大了，转身就追，追上才发现，不是儿子。但，浑身已软了。

我从没离开过儿子，但分明体会到了那种思念的感觉。儿子一周岁的时候，我到东北出差，走了六七天，到了最后两天，我就受不了了，拼命地想他，想到半夜睡不着觉，心就像被钢丝揪着一样。出差还跟着两个人，办完事，他们还要玩，毕竟公费出差，这机会是难得的。可我没心情占这个便宜，一个人先跑了回来。

还有一次，儿子三周岁的时候，我到河南出差，因为要从包头坐火车。在火车站等火车的时候，拿出手机随意翻看儿子的照片和视频，看着看着就心乱如麻，就不想走了。当时，甚至想到，要向领导撒个谎，说家里有事，逃过这趟出差。

很多事情，现在回想起来极为可笑，但在当时，确是一件十分郑重的事。

有时，甚至连上班走的时候，都放不下儿子。难忘的一次，是有天早晨，儿子扶着学步车玩，我开门要走，他忽然拖着学步车冲了过来，眼泪汪汪地说：“爸爸不要走。”那时他还说不清，大概意思是这个。我当时心如刀绞，差点就没去上班。其实中午就回来了，但就是舍不得。那天，我到了单位，和同事说起这事来，说我今天差点不来上班，说着说着，自己哽咽了，惹得全办公室人一团大笑。

确实可笑，初为人父的我，有许多可笑的地方。

儿子某次生病，我带他去医院，在排队的时候，我抱着他，他不停地哭闹，旁边的人都嫌弃，不时地转头看我们，但我当时理解的是，别人的眼光都是满含羡慕的，心中就不由有些自豪，忘了人家也都是带着孩子的。而我的意思，仿佛只有我能自豪，别人只有羡慕我的份。现在回想起，大概别人看我，是因为孩子吵得他们麻烦。

三周岁的时候，给孩子报了个幼儿园。因为法定上幼儿园的年龄是三周半，正规公立的幼儿园不收，就把他送进一家私立的幼儿园。那段时间，对我来说，简直是煎熬，连上班的时候也不住地在想，他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被老师打骂虐待。为此，专门买了个望远镜，站在远处望幼儿园里的情况，但没望见，白天的玻璃反光，看不见。尽管看不见，这徒劳的工作持续了好长时间。

每天放学，我都是第一个跑到幼儿园接他的。在等放学的那段时间里，就像高考的学子在等着开榜的心情一样，激动，焦虑，猜想着看到他时，他是哭着，还是笑着。如果他是哭着，到底是因为什么事。上私立幼儿园那段时间，儿子确实爱哭，几乎每天去接他时，他都在哭着，让我好心疼。所以那半年，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今天送了，后天不送。反正学期末结算伙食费的时候，退回来三分之二。

有一次，去接他。我进了教室，教室里的孩子大部分在哭着，儿子在某个角落站着，大哭。他看见我，就像我跑过来，跑到中途，又折回去站在角落，眼巴巴地望着我，却不敢过来，只是哭。显然，他不敢离开老师的“画地为牢”。我当时心如刀割，难受的要命，自己差点就哭了，我大声说：“你不用站在那里！”其实是说给老师听的。我早已把学校的规矩置于脑后，也不管我的处置是否恰当。

然后上网查看各种教子经验，怎么让孩子适应幼儿园的新环境。每有心得，就立刻付诸实践。收到效果，就反复应用；收不到效果，就苦思冥想。因为这个，和各地的网友的互动，取经，分享，最远的我记得有个深圳的妈妈，我们遇到同样的问题。那时，除了儿子，似乎不会会再说别的。

好在，上了半年私立幼儿园后，再上公立的幼儿园，儿子很快地喜欢上了幼儿园。

曾经，为儿子计划得很多，隔几天，就要给他郑重地照些相，备有专门的影集。那时数码相机刚流行起来，我就买了一个。但是相片，必须要洗出来。仿佛洗出来的照片，才是照片，存在电脑里的，就不是相片了。

曾计划过，给儿子出本书，利用十二年的时间，记录他的点滴，到他十二岁生日，举行庆典的时候，这本书做为送给宾客的礼物。由此，写过一些文章，当时都发表在当地的报纸上。《内蒙古科技报》的主编，和我是铁哥们；日报和晚报的几个编辑，和我的关系也都不错，基本都发，还配发儿子的照片。

然而，这个计划，进行到中途，终止了，当我把眼光放远以后，把焦点从儿子身上转移到金钱上时，儿子慢慢地被我冷落了。文章也没继续写下去，也不那么郑重地拍照了。后又因各种原因，儿子的十二岁生日也没过，只把他班里的同学请在饭店热闹了一顿。这真是一件遗憾的事。反过头来想想，那真是一段无与伦与的，幸福的时光。

曾计划过，给儿子窖藏一批白酒，一部分用来儿子十二岁生日，一部分用来儿子结婚时用。窖藏的时候，用视频记录，取出的时候，同样用视频记录，并做一个隆重的仪式。想到这些时，连自己都激动得热泪盈眶。

然而这个计划，也未实现。本来当时酒已定好了，但据说，窖藏酒，不是仅仅地把酒埋在地里就行，要需要特殊的工艺，如果操作不当可能会变质，会对身体有害。

总而言之，这两项伟大的计划，都没完成。

那么，我为儿子做过什么呢？

今年有个电影叫做《银河补习班》，或许，我就如那个不知所谓的爸爸一样。那个爸爸，至少还能给儿子灌鸡汤，而我连鸡汤都不会灌，只会保护，在物质上满足他。儿子上小学的时候，我经常被老师叫到学校，主要是因为学习。我上学的时候，成绩一直不错，而儿子，在这点上没跟我。他上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还行，到了高年级，就渐感力不从心。

如果说，用心就算是称职，我也是称职的。为了给儿子创造良好的学习氛围，我自己开了辅导班，不过只教作文，收过几个高三的学生。我一个实际学历只有初中的人，居然教高三的学生，实在有点奇葩，好在没误人子弟。据家长反馈，学生的语文水平有了大幅度提升。

按理说，儿子不会差。但我，单单辅导不了儿子。大概是我没受过系统的训练，方式不对，或许是儿子对我没有像对老师那样的服服帖帖，或许我对儿子也没有像老师那样的威严，总之，儿子的学习不是很好。

我倡导孩子自由发展，因此曾和儿子的语文老师争辩过。那天，老师把我叫到学校，口气很不好，翻开儿子的作文让我看，质问我：“他的作文你检查没，看过没？”我说看过。她说：“看过就写成这样？”我当时说：“老师，作文没有固定的格式，就是想表达自己内心所表达的，他写的很多东西确实是不符合常规认知，但这是他的想法，我们需要干预吗？”

老师的权威受到了挑战，脑羞成怒，面红耳赤地和我争辩，最后说：“既然你们家长都不管了，我们当老师的还有管的必要吗？”我至今弄不明白，我和老师的观点，谁是对的，或许各有长短，就像《银河补习班》里的那个爸爸一样，他的教育是成功的，还是失败的，是一个难以说清的问题。

我对儿子的过度保护，有时没有原则，有时事后连自己都觉得是不对的，但临到事情发生时，却又控制不住自己。我难以判定，这是做为家长的无能，还是一种父爱的体现，总之，不算很成功吧。在儿子十岁以前，我几乎不让他离开我的视线。有时带他逛超市，我一转身不见他，就会满商场地大吼大叫，而他不过是，蹲在玩具柜台前看那些玩具而已。有时我的一惊一乍，让他也觉得不可理喻。

但我以为，还是父爱的成份多些吧。

我喜欢一切孩子，我尽管不会和孩子恰当地交流，但看到孩子，就像看到了至宝。人们看美女图片觉得是种享受，我恰恰爱看各种孩子的照片。见不着任何孩子受一点苦难，恨那些不尊重孩子，残害孩子的行为。现在还好些，不是那么激烈。过去，是一点都不能看到的。

曾看到过，一个父亲带着孩子被几个人欺负，那个父亲被打得满地打滚，五六岁的孩子站在旁边，跺着脚歇斯底里地哭，从不打架的我，居然也“路见不平一声吼”。好在那几个人并没有打我，给我解释说，那个男人欠债不还。我总是联想到，假如我被人打到满地打滚的时候，儿子在旁边看着，我估计，肉体的痛苦还能忍受，而留给孩子的阴影是难以抹去的。

有那么几年，总是发生校园伤害事件，要么精神失常，要么报复社会。每当看到这样的报道，连续几天难受得不行。河南人马高潮，一个检察官，在退休后与人发生经济纠纷，开车冲入学校门口的学生群里，当时的心情，简直要把那人生吞活剥。

出于对孩子的喜爱，我辞职后，就开始做孩子的生意。

似乎跑题了，无竟识地写，想到哪里写到哪里。说这一切，也是要证明，自己所做的一切，无论对错，都是出于父爱，尽管未必是成功的。

转眼，儿子已十五岁了。从十四岁到十五岁，儿子明显变了，变得像个大人了。去年，他还赖在我被子里不走，今年我有时想抱抱他，他反而嫌弃。有时觉得挺失落的，不过，这就是长大。也许长大，会带着些许遗憾，会失去某些东西，但长大毕竟是必然的。谁也阻止不了。长大，这本身是好事，只是表达感情的方式变了而已，并不是感情本身变了。

今早，把儿子送到辅导班，就开始忙乱，其间乱七八糟地想了许多事，就形成了今天这篇文字。算不上一篇一文章，只是一个记录吧。忙乱的时候，还挺开心的。在被阴云笼罩了一年的年底，是儿子的生日让我又对人生充满了无尽的希望。

马上十二点了，两个小时写了四千字，没看，没改，直接发了。

睡了。晚安。

儿子，祝你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