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原因,今天突然又想起要写点东西。正好赶上平安夜,也算是一个挺有纪念意义的起点了。既然是第一次,主题自然是制定一个计划。
文字的主题希望是随笔,随意记录心中所感。我这人特别欣赏那种云淡风轻、处变不惊的调调,写东西当然要努力装出这种感觉来。目标是能让看官觉得作者是个有阅历、有品位、有地位的沧桑男人。不过由于我的潜在读者只有一个人,这个目标可能有些难。
虽然号称随笔,我这种庸俗的人可能一个月都不会有静下心来思考人生的时候,所以内容还是源于生活,不选日记本除了为了逼格外,也不希望自己不自觉把这事当成了任务,这样做起来既没美感,也没快乐了。
如果要加上一个时间,我心里是想写上三五年再说的。不过我这种自诩稳重的人自然不能把话说这么大,所以官方计划是写到小草回国吧。
既然号称随笔,那就不能把小草作为主角写第二人称了。否则显得感情太浓,突出不了作者飘逸、随性的文风。而且如果把想跟小草说的话都写在这了,我可能更没有几句话能和小草聊了,emmmm...
聊天这事其实挺神奇的。
我和不熟的人还有最熟的基本都没啥话能说,反而是比较熟的朋友都觉得我是个逗比。想来是觉得和不熟的人不需要多说,和最熟的人也不需要多说。和朋友在一起,却是一种社交状态。人都需要社交,我也不例外,所以这时候多说也变成需要的了。而和最熟的人在一起,是一种最本我的非社交状态。
我自认为我还擅长和患者交流,甚至在我的学医道路上似乎并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专业学习。我自己分析患者和其他陌生人的区别,发现关键在于我在谈话中的地位。我这人在某些方面很自信,在某些方面右很不自信。平时话少也和不自信有关。而在和患者交流时,我是处于主导地位的,天然的地位优势让我自我感觉良好,聊天的水平也就不一样了。并不只是我自己,我发现我从没见过和患者交流时不会聊天的医生,而平时生活中并没有那么多健谈的同学。
说起医患关系,今天正好有件高兴的事。今天出门诊的时候碰到以前在病房管的一个患者跑来给我送圣诞礼物,那种惊喜就像北京今天难得的冬日阳光,并不多么热烈,但那种恰到好处的温暖足以让你在繁忙的门诊中间闭上眼睛惬意的午休一刻。患者似乎姓张,原谅我并不记得姓名了,但我对这个人记得很清楚,所以就暂且称呼小张吧。小张得的是肾上腺库欣,一种病情可以很重但是预后很好的病,是我在转病房阶段收的最后一个患者。记得当时问完病史回办公室的路上,小张自己跑过来悄悄告诉我之前自杀过,怕陪同的家属担心所以刚才没说,又因为我问既往史例行公事的问了句“还有什么特殊的吗?”,觉得需要向我坦白。当时只是从专业角度认为这和皮质醇过多引起的精神改变有关,今天又想起这事,觉得小张是个很替别人着想的人呐。哎,收了礼的我可能变得有些不客观了。
其实在门诊见过小张好几次了,记得第一次在门诊碰见我还震惊于她形象的改变。因为库欣的患者外貌都会变得胖胖圆圆的,又因为肾上腺库欣的预后很好,小张术后第一次来门诊我真没认出她来。我这才对“预后很好”这句话有了自己直观的认识,以往只是觉得术后皮质醇会很快下降,复发率很低。然而只有看见了患者的改变,才知道这对患者的意义有多大。协和很多老师都告诉我患者是我们的老师,要懂得尊重、感谢患者。我也要谢谢小张老师。
小张告诉我现在在协和当导医,又让我吃了一惊。虽然她没多说什么,但我相信她一定发自内心的感谢协和,感谢医生。很荣幸自己能参与了她诊治过程的一个小小环节。能为这样一位充满美好情感的患者提供自己的帮助,也是我的幸运吧。
当医生的过程会和许许多多的患者,建立或强或弱的羁绊。可能大部分患者都如路过的飞鸟,来到这棵树上歇息,然后再次起飞。而总会有一些人,像候鸟,一季又一季,来此度过寒冬,也为这麻木的日常带来鲜活的灵魂。如果我当了一辈子医生,或许也会成为一片小树林,也会有一小群候鸟栖息吧。
真愿世间的苦难都像肾上腺库欣,不管多难,都能获得美好的结局;也愿经历苦难的人儿都像小张,拨开云雾,向阳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