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闻“秋冬小品”一词,有些茫然无措。倒不是因为不认识,只是困惑于理解为“细品秋冬之气节、之风韵”正确?或是理解为“秋冬交转之际,万物轮回之变,风虫鸟兽之语,其本身,便是出精彩绝伦的小品”为佳?转念而思,庄子言天地并生,万物为一,这世间事哪有什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何况一词?如此,倒也释然。
来廊坊的第二天便是白露,古人以四时配五行,秋属金,金色白,《月令七十二候集解》有道:“八月节......阴气渐重,露凝而白也。”故曰,白露。理论上讲,白露是入秋的第三个时节,也是炎暑退歇,渐而转凉的开端。
然而于廊坊的第一个月夜,便令我有幸体味了一把“悠哉悠哉,辗转反侧”的滋味--夜间的风扇头顶旁呼哧呼哧的扭着,股股热浪袭来,连冥想此等风雅之态做起来,都有些索然乏味。既如此,因着梁老师的东风,兴之所起添了些牢骚赘笔,相信也不会怪罪。
秋冬之际的林木,怕是四时中最夺人眼球的物象了。不同于春日里嫩黄初生的新芽,不同于夏日里像是融化的颜料般大片大片渲染的浓荫,秋冬之景,贵在立体可感、层次分明,单看那赤黄褐绿、青紫带橙的天工之墨已是绚烂至极!
行于林间小路,寒风乍起,扰了满头青丝,也惊了树梢枯叶。抬手,捉过顽皮的发丝轻别耳后,微微仰头,便是满心欢喜。
近处的青松挟着墨绿矗立着,几步后的树枝绿意虽不再浓重,却也深深浅浅,略施薄色。更有个性鲜明者绿中泛黄,黄中带褐,自作主张镶了圈赤紫的锦边,错杂斑驳间微凸的脉络纹饰反添风骨傲然。
最有趣的当属透过层层掩映的叶片张望那遥不可及的天空,枯黄的叶片间星星点点的月牙白像极了中国笔墨画中的留白写意,浓淡之间,尽显风雅。想来,古时创留白写意之风的大家也是因窥探自然而得其灵感,付诸笔端,流芳百世的吧!
想那夏日里郁郁葱葱的林木也何其可悲!烈日骄阳下急匆匆的行人有哪位肯为之驻足观赏?怕是不得已在外逗留时才想得起树下的荫庇吧!有时候不禁感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上天是公平的,它给了你旁人难以忍耐的忽视与落寞,自然也会为你着一场惊世的彩妆引人流连痴情。它不允许完美,同样不允许完败。因为这世界需要平衡,就像是情深不寿,就像是慧极必伤,就像是哪怕巍然高贵如故宫一般,都抵不过岁月的斑驳,逃不开连年的修缮,挣不脱数以万计的游客。何其悲哀!又何其的幸运!
繁华褪尽,必显萧瑟;一片新绿,终将染彩。想来那往日备受冷落的树是怨的吧,至少与我而言,还做不到“世界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非如此,那落叶渐黄后凋零的枯木何以要在生命的尽头献一出精彩绝伦的盛宴!一如儿时所见的香山红叶,在生命落幕之前,哪怕是拼尽毕生气力,也要为其表皮染上鲜血,触目惊心,但也足以令人铭记。
多像人啊!有生之年,拼了命,也要给自己一场完美的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