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伊在做完第五次化疗后,施南同意离婚了。纯伊终究达成心愿,心还是很痛很痛,毕竟他们有五年的感情。
施南只带走自己的衣物,带走属于他们曾经的美好记忆。所有一切都原封不动的留下,把父母给他准备的婚房过户给纯伊。
纯伊从生病开始领取基本工资,治病费用是个无底洞。几年间他们所有的收入全交给了医院,纯伊还是不见好转,施南唯一能留下的只有见证他们爱情的婚房。万一,纯伊治病经济上支持不住了,卖了房可以救急一阵子。
1
纯伊是高中数学老师,非常喜爱她的职业,她是从教室直接送到医院的。
生病前,她放不下即将参加高考的学生,一拖再拖,最终倒在教室。施南早劝她到医院检查,她说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一直都是这样,等送学生进高考考场就去检查。
纯伊的“大姨妈”这次一个月都没有走,天天淋漓不尽,她想也没什么,以前也有这种情况,时间长短不同而已。
他们结婚两年了,双方老人催促他们赶紧生个孩子,趁身体还好帮他们带。纯伊想送走这届学生,就考虑生孩子。
2
施南在北方部队当兵十二年回来,安排在乡镇政府做政委书记秘书兼办公室主任,工作日连轴转,没有休闲时间。父母眼看他过了而立之年还没有成家,很是着急,托人给他介绍对象,但是他没有时间相亲,有时约好见面时间常被突然的会议打乱计划。他后来对相亲都有恐惧心理,担心放女孩鸽子。
乡政府同事说给他介绍一个中学老师,施南婉拒。没有时间保障还是不要轻易的答应。同事说不妨事的,女孩的父亲是他的老朋友,也是做乡镇工作的能够理解他工作的时间不稳定。施南没有同意见面。
纯伊在父亲的朋友孩子婚礼见到施南。他们一见钟情,施南后悔当初拒绝见面。
纯伊身材矮小,小眼,皮肤白皙,施南身材高大健壮,皮肤黝黑,高纯伊一个头。
施南处过几个女孩,感到都不是自己心中的模样。纯伊不美矮小,但见到她后,生出想要护她周全的想法。在没有见她前,对女朋友的要求写满一卫生卷纸,见过纯伊什么条件都没有了,丢弃心中预设的模样,此生就是她了。纯伊对施南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熟悉感,仿佛前世的约定在这里相遇。
施南下班骑摩托车去见纯伊,夜半再骑车回宿舍。在纯伊学校附近的公路上学校老师经常看见他们手拉手说说笑笑,在农村他们这样很吸引别人眼球。冬天施南把纯伊包裹在他的军大衣里,搂住她的肩头,她缩在他的怀里看不见头。
施南父母给他准备的婚房交房后,他们装修房子,选家具选日结婚了。
3
婚礼气氛热烈,纯伊的爸妈随送亲队伍一起把女儿送到施南父母家。
施南父母在县城郊区建有一楼一底坐北朝南大房,大房西边是厢房,东边花房,中间是水泥院坝,前面留出一米宽土地养花。施南两兄妹,妹妹已出嫁。诺大的庭院平常只有爸妈常住,爸爸喜欢花草,有花草点缀庭院显得有生机又热闹。
进施南家院子四周的植物上绑上各色气球和红色缎带,门窗上大红对联,红色拱门立在大房正门前方,旁边摆放他俩的结婚海报,一对幸福的人儿对着来宾微笑。
送亲的队伍送到大门前,婆家立即安排端茶倒水递烟送糖,招呼娘家亲戚就坐休息。纯伊爸妈被安排在主宾席,他们眼睛跟随着女儿女婿身影移动。
施南拉着紧张的纯伊,等待司仪说完四言八句吉利话,施南爸爸在神龛前点上敬奉先祖的香烛,通报先祖老施家今天娶儿媳妇了,等着来年添个大胖孙子。然后施南爸妈坐在香案两侧接受新媳妇拜见、敬茶、改口,仪式结束后施南带纯伊到新房歇息。
施南爸爸看见那对一起点燃的喜烛,右边一只燃烧得很快,心里闪过一丝不详,随即将两只红烛吹灭拔出。
4
婚后施南父母暗示他们快点生个孩子,施南好生安抚爸妈再等两年一定生个孩子。
纯伊第一次当班主任从高一开始带起,四十个家庭贫困学习刻苦的“珍珠”班学生,高考是唯一能改变那些孩子的命运的机会,她要把他们送进高考考场再考虑怀孕的事,不想因为自己私事耽搁孩子们的前程。
施南和纯伊婚后生活甜蜜如初,施南晚上不加班就往妻子那里跑,给她做饭吃帮她洗衣扫除,让纯伊藤出时间备课改作业。他们是学校老师羡慕对象,施南工作也得到领导肯定,县里检察部门要调他去,他拒绝了。留在农村是为了离纯伊近一点,方便照顾她,他后悔遇到纯伊太迟了。
纯伊对施南父母像亲生父母一样,感谢他们培养了这样一个优秀的儿子,把自己当作他们的女儿一样。有时间回家就拼命的多干家务事,晚上给爸妈端洗脚水请他们泡脚。这些事情施南的妹妹都做不到,两年多来纯伊每次在那里过夜就会给爸妈端洗脚水。
一家人其乐融融,只是膝下清冷。施南父母相信这两孩子,两年后会给他们生一个孙子。眼看儿子儿媳兑现承诺时间越来越近,他们开始谋划小孙子的房间怎样布置,等待做孙子承欢膝下。
5
高考前一个月,一天纯伊站立不稳倒在教室。她叫学生把她背到宿舍休息一下。这一个月“大姨妈”淋漓不尽,她全身不舒服。学生报告了校长,校长提意到医院全面检查一下。
在县里检查后,医生与施南谈了很长时间。他不相信有那样严重,他的纯伊不会生病,她只是月经不调。
施南带着纯伊到省城医院检查,抽血化验、B超、增强B超、触诊,各种检查做完,基本结论是子宫内膜癌晚期。立即安排在肿瘤科住院治疗。
施南没有告诉她病情真实情况,聪明的纯伊从检查的过程明白自己病地不轻,住进肿瘤科后证实自己的猜测,但是怎么也不相信自己会得癌症,说不定是误诊。
施南得知纯伊病情时,瞬间他的世界崩塌了,背着纯伊他哭了。面对纯伊故作着轻松的安慰她“我们在医院消消炎,你很快就可以回学校了。”施南知道她放不下三年朝夕相处的学生,为了学生她会配合积极治疗的。
纯伊在施南回家取东西的时候,问主治医生她的病情。医生轻描淡写的说:“没什么,你老公说你太累了,住院休息几天,再说到了现在你的学生该学的也学的差不多了,你就安心在这里治疗一段时间。”纯伊心里隐隐不安,该不会像妈妈一样的病吧。
施南收拾好他们东西,决定回家告诉父母,纯伊的病情。爸妈说:“这个事情要让亲家知道,毕竟是人家辛苦养大的女儿。”爸爸想起那只快速燃烧的喜烛,心想应验了应验了。农村迷信婚礼喜烛燃烧速度预测婚姻情况,若出现一只迅速燃烧预示有一个将早走,男左女右。
施南约丈人在他家周围转转,告诉他说:“纯伊生病了,在省医住院,我回来取东西马上回去。”纯伊爸爸很着急的问:“什么病,怎么好好的就病了呢?”
施南说:“宫颈癌晚期。”纯伊爸爸喃喃自语“怕什么来什么。我命怎么那么苦啊。”蹲在地上掩面而泣。自从老伴检查出患子宫颈癌,医生说可能女儿也会患病,但是他一直不相信医生所言。不料医生一语成谶。
5
纯伊手术那天,施南家叔叔婶婶、姑姑姑父、妹妹、他的爸妈、纯伊爸爸守在手术室外等候纯伊手术结果。等候区坐满心神不宁的人,心绪写在他们脸上。手术室的门打开又关上,关上又打开,一个手术病人进出,等候区就引起一阵骚动。
纯伊是当天第一台手术,手术时间三小时,子宫全部切除。她出手术室未苏醒,转入重症监护室护理。施南和纯伊爸爸守在ICU家属等候区一天一夜,两个自己男人不吃不喝却劝对方休息吃饭。他们谁也不愿意离开,那里离纯伊最近,在那里心才安。
施南家里人手术结束看一眼沉睡中的纯伊回去了,他爸妈觉得留在那里也没什么用,回家去该干嘛干嘛。姑姑说纯伊太可怜,不晓得还能活几年,他爸说:“早点去了还好。”
这句令姑姑泪流满面,纯伊不是你家亲生的也是你亲生儿子的结发妻子,能不能不要这样绝情。纯伊确实不能生儿育女了,儿媳妇只有这样一点价值吗?
施南衣不解带的独自一人在医院照顾纯伊,她爸爸回家照顾妈妈了。爸爸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在纯伊妈妈面前装得什么没有发生一样。内心的煎熬使他白了头。
纯伊妈妈说这孩子好久都不回家看看,以前虽然忙每天还有一个电话,最近不见人也没有电话来,又怕给她打电话影响她工作。
一天听着老伴的唠叨,纯伊爸爸再也崩不住了,全身抽搐掩面而泣。他至亲至爱的两个女人都罹患癌症,不知还能守护她们多久。
6
纯伊出院在家修养一段时间以后,找施南谈离婚。她说:“我今生遇到你是我的福分,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非常感谢。但是人不能太自私,放手是一种成全,以后我们可以做兄妹。”
施南万万没有想到纯伊会有放弃他的想法。“是我哪里没有做好,你说出来,我一定做到。”
纯伊:“是你对我太好,才要分开。如果我只能活一年两年还好,如果我活过十年,那时你四十多岁,人生还有哪样长,你叫我怎样闭目。所以,我思前想后现在与你离婚做好。我自己的病自己清楚。”
两夫妻抱头痛哭,施南死活不同意离婚。
纯伊也想通了,不再提离婚的事。她才患病就离婚,外人肯定会指责施南,对他影响太坏。
施南的父母听说纯伊提出离婚,迫不及待想要他们离婚。孙子是无望了,不死不活的吊起儿子不是办法,离婚做好,离了婚可以把她当姑娘。
7
纯伊手术一年后癌细胞开始向脏器转移,她住院化疗,施南请假照顾她。
施南一直在抵制父母说离婚的事,没有孩子一样可以过得幸福,就当自己是丁克家庭。
纯伊在施南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外人根本看不出她是癌症病人,她也很享受施南的照顾。
施南每次出差必定会给她带礼物,过年节一起回她的爸妈家陪老人过节。纯伊越来越越离不开施南了。
施南上班,纯伊就到外面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顺道买点菜回家。等施南下班回家做饭,他有推不开的应酬提前给她做好吃的。双休日纯伊给几个孩子补课填补家用。节假日自驾出游,旅途或长或短,他们计划先走完西南几省景区,再走东南沿海地区。他们很享受这样的相处模式,没有孩子的爱情更纯粹。
施南家几代单传,施家的血脉不能断。施南爸妈托人给他物色对象。当着她的面说别人家的孩子如何如何聪明乖巧,纯伊明白他们意图,但是她舍不得离开施南,他的爱是她的精神支柱,不能没有他。
纯伊的病灶逐渐扩散,进行第了五次化了,头发一次次掉光,又长起来。后面几次化疗施南带着笔记本电脑在病房陪她,空闲时间处理点工作上的事,在医院和单位之间奔走。
看着施南疲惫不堪的样子,纯伊很心疼,下定决心要给施南自由,随自己的命活到哪天算哪天 ,不能再拖累他了。
纯伊提出离婚毫无意外的遭到施南拒绝。她天天跟施南磨,施南终于同意离婚,但是是有条件的。
纯伊的爸妈他还可以叫爸妈,他要做纯伊的哥哥,往后住院治疗必须通知他,家里有任何事必须告知他,房子过户给她。
纯伊同意所有条件。她不想要房子,但是更怕施南反悔。
施南只身带着自己的衣物无奈的离开他们生活五年的家,离开爱了六年的人。
放手也是一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