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此刻想讲给您听
您走后的第七天，我坐在您常坐的藤椅上，手里攥着社区刚送来的老年信息登记表。表上“年龄”那一栏印着“70岁”，墨色数字像根细针，突然扎破了我心里某个长久模糊的角落——原来您已经七十岁了。这 decades 里，我总以为您永远是那个能扛起整袋大米、在厨房颠勺时袖口永远沾着油渍的中年人，却从没算过，您的鬓角从何时起白过了秋霜，您的背影何时开始比门框还单薄。
最后一次见您是在三个月前，您站在楼道口送我，反复叮嘱“工作别太累”。我匆匆应着，没回头看您扶着墙阶的手，也没注意您欲言又止的眼神。那时您刚因腿疼去医院，我却总想着“等忙完这阵就带您做全面检查”，直到急救电话响起，我才在急诊室的惨白灯光里，读懂您抽屉里那张揉皱的体检单——上面“疑似心肌劳损”的字样，被您用钢笔划了又划。
您走后，我整理书房时翻到一个铁盒。里面全是我的东西：小学时获奖的作文本，您用红笔在末尾写“吾女有文风骨”；大学录取通知书被塑封得好好的，边角却磨出了毛边；甚至我随口提过想吃的城南糖糕，您都用铅笔在日历上画了圈，标注着“周末去买”。可盒子里没有一张您的照片，唯一一张全家福还是我十岁时拍的，您站在后排，笑得腼腆，把我举得高高的。
记得您总说“人活着要懂报恩”。小时候奶奶病重，您背着她跑了三条街找医生，回来时汗湿的衬衫能拧出水，却在奶奶床前笑得轻松：“妈，医生说您好好养着就没事。”后来我才知道，您为了凑医药费，偷偷去工地扛了半年水泥。现在轮到我了，您放心，我会像您当年照顾奶奶那样，每周陪她去公园晒太阳，把她爱吃的桂花糕温在锅里。昨天给奶奶梳头时，她摸着我的手说：“你爸最疼你，走的时候还念叨着‘别让丫头担心’。”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您这辈子的“孝顺”，从来不是挂在嘴边的道理，而是把家人的重量，悄悄扛在了自己肩上。
您总说我性子急，可直到您走了，我才急着想去补全那些亏欠。想补过每一个没给您过的生日，想在您腿疼时给您揉脚，想告诉您我工作上的烦恼——其实不是想求您解决，只是想再听听您那句“别怕，爸在”。现在每晚路过您常去的老茶馆，我还会下意识放慢脚步，总觉得您会像以前那样，端着紫砂壶从门里出来，笑着问我：“丫头，饿不饿？爸给你下面去。”
前几天下雨，我替您去给奶奶送伞。路过巷口那棵老槐树，突然想起您曾指着树杈说：“你刚出生时，这树才这么点粗。”那时您的声音洪亮，震得槐树叶沙沙响。如今树长得比屋顶还高，可您却永远留在了这个夏天。爸，您教我的“孝顺”，我记下了；您没说完的话，我也听懂了。往后的日子，我会替您看奶奶眼角的笑，替您尝秋天的第一口蟹粉汤包，就当您还在我身边，从未离开。
此刻窗外月亮很圆，像您生前总给我留的那盏夜灯。爸，您放心走吧，下辈子，换我牵着您的手，慢慢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