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位于城镇的中心,自从开业以来生意一直兴隆。而来此店的顾客大抵是落榜书生,无业游民或者短的零工。他们常年聚在一起,拉拉家常,谈谈自己对社会的看法,尽管他们都没有愿乘长风破万里浪的志气,只是带着怀才不遇的愤懑。
一天午后,由于天色阴沉沉的,还下着毛毛雨,所以茶馆的客人稀稀落落的坐着。这时,从茶馆外踱进来一个身材矮小,衣着一丝不苟的男人,与茶馆内的其他人似乎格格不入。男人走进茶馆,抹了抹头上的水,目光环视一茶馆一圈后,便径直走向茶馆最里面的位置。只见他把雨伞往桌子旁一靠,把凳子从桌子下移出来后,缓缓地坐下,手中的扇子往桌上一拍,甩了甩袖子。“小——二!”似乎用了极大地力气才说出这一句,“茶!”
茶一会儿便来了,待小二倒上茶后,他用盖子扇去浮在茶上的茶叶,端起来品一小口,不慌不忙地把茶杯放下,长叹一声,伸个懒腰,又把双手缓缓拂在桌上,双脚往下一蹬,摆出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正在他闭目养神的时候,一位男童神色匆匆的冲进茶馆,目光迅速在茶馆内扫视了一圈后,向茶馆最里面跑去。男童慌忙叫醒了正在小憩的男人,说道:“先生!先生!今早丫鬟打扫房间时发现有几间房乱翻翻的,似乎被人翻过,先生珍藏的书画和夫人的几件贵重的首饰也不见了。”
男人眯着眼盯着男童,又伸了个懒腰说:“报官了吗?”
“报了报了!可是官府说让我们等着消息!”男童一边擦拭着脸上的冒出的汗一遍气喘吁吁的说道。
“你既然报了官,那就交给官老爷去办吧,我们着急也没用,回去告诉夫人,回去罢,回去罢。”说完就又闭上了眼睛。
“可...可是,夫人说那手镯是夫人的令尊过世时留给她的遗物。”童子急得快哭了。
男人打了个哈欠,说道:“财物乃身外之物,何必留念?若是那手环换的钱能让小偷吃一顿饱饭,又有何妨?”说完便把脚又往下蹬了蹬,好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些。
童子走出了茶馆。回头看了看坐在角落里的男人,叹了口气,无奈的走了。
又一日,男人正在家里喝茶,茶桌上一杯,一壶,一扇,一帖而已。届时,童子撞门而入,说道:“先生,先生!今天是王员外的儿子大喜之日,为何先生收了请帖却不去?先生怕是忘了此事?”
男人说:“不曾忘,我只是在想穿什么衣服去见王员外比较好。”
“先生现在身上穿的衣服便可,若是再换衣服,怕是不能赶上王员外儿子的喜事了”童子急得跺脚,却无可奈何。
男人端起茶杯,喝了口,说道“不可,不可,这套衣服并非正式场合所穿,此乃居家休闲的长衫,王员外的儿子结婚是大事,应穿喜庆一些的衣服,你先在门外等候,容我换一件再说。”
童子深知先生的性格,无奈只有出去等候了,两柱香的功夫,门被缓缓推开,只见男人身着红色长衫,长衫底部镶着的一只仙鹤,宛若穿云而过,栩栩如生。童子连连夸赞道:“先生这身衣服乃与先生的气派极为合称,先生既然准备好了,那我们即刻出发,我这便去叫马车。”
“且慢”男人止住的童子,道“衣服虽是称我心意,但我这双鞋”说着,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的鞋,忍不住瘪了瘪嘴。
“这双鞋,昨日送夫人远行时沾些许泥土,若穿此鞋,便是对王员外的不敬啊!”说着男人拉了拉袖子,推了门便踱进卧室。又是一柱香的功夫,男人打开门走了出来,脚上俨然是另一双别有派头的布鞋,绣着双龙戏珠生龙活虎,威武不凡。
“先生,可以出发了吗?”童子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问道。
“不急,我在想送什么聘礼给王员外才能既合他身份又能让他满意”男人用手托住下巴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过了一会,男人一拍脑门,说道:“每年端午节,家严和家母都会做很多粽子,很好吃,可以赠予王员外。”
“可是令尊所住之处离此地相距甚远,且先生所送之物乃是大街上常见的,又何必劳烦令尊派人送到此地?不如走时到外面去买好了。且若是等到东西送达,也怕是误了时辰”童子竭尽全力地劝阻男人。
“不行,若是随便在街上买便会显得自己没有诚意,这是其一;我也许久没有问候家父的身体了,倒不如趁此时顺便在书信中问候一下老人家的身体”男人越说越激觉得自己有理“笔墨伺候!”
书房内,童子在旁欲哭无泪地磨着墨,男人从容地写着书信,信中一大半的笔墨写自己的生活和对父亲的问候,最后,在结尾处,男人写到:今日孩子的朋友王员外儿子大喜之日,特地向父亲乞点粽子赠予王员外。
当信被寄出后,男人又回到了卧室继续哼着小曲,喝着茶,童子在门外来回转圈。约莫过了七八柱香是功夫,男人收到了父亲的回信,信中说自己今年包的粽子已经吃完了,让他自己想办法。
男童已经在门外睡了多时了,男人把他叫醒时,还问道:“先生已经参加完婚礼去了回来了吗?”
天色渐渐黯淡了下来,男人和童子终于出发了。到了王府门口,只见得满地的鞭炮残渣,门柱上,门框上的红色挂彩和大大的喜字格外入目。进了府内,只见乱翻翻的座椅板凳,满地的酒杯酒壶,几个丫鬟正在清扫。
“你们家王员外呢?我家先生是来恭喜他儿子大婚的!”童子问其中一个丫鬟。
“我们家主人已经和亲朋好友去酒馆了,婚礼几个时辰前就完了。”说完,丫鬟噗嗤一笑,便又继续收拾了。
“先生,我们还过去吗?”童子盯着地上的鞭炮纸问道。
男人深吸一口气,道:“我们回去罢!”
“先生,夫人此次外出已经有几个月了吧,何时才能回来呢?”在一个明媚的午后,童子一边给男人磨墨,一边说道。
“是啊,已有几个月了。”男人头也不抬地说道,此时他正在给父亲写信。
“先生不担心吗夫人吗?外人都传夫人跟着别人跑了。”童子问着。
“是吗?如果真跑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我也拦不住的。”男人正想着怎样问候父亲才能显得自己体贴一些。
“夫人怕是因为上次手镯被盗而生气呢。”童子揣测道“前些日子我也问了官府,他们说我们提供的线索不足以让他们抓到凶手。”
“没有抓到就算了,官府都抓不到我们能有什么办法?”男人已经连着把两页纸揉成一团扔到了地下。
“先生,为什么别人会着急的事情先生都不慌不忙呢?您有过让您着急的事吗?”童子鼓起勇气问出了这个问题,这个深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
“这个嘛”男人终于停下笔,转了转眼珠,又抿了抿嘴唇,“我觉得那些事着急也没办法,与其在家着急地焦头烂额,倒不如坐下来品一杯清茶。”
“可是先生”童子也停止磨墨“家里面的财物被偷,王员外的儿子的喜事,夫人的外出未归,这些不是您应该着急的事吗?换做任何人都会着急的,您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呢?”
“这个啊,其实这些我都不关心的,但是如若我生了重病,我也许会慌忙一阵,但如果得知已经病入膏肓,我便会换上一身休闲长衫,安静睡在床上,安安静静的等着离世。”男人放下手中的笔,对童子说道。
“先生真是随和至极啊!”童子嘴上这么说,心却不这样想,他想着自己侍奉的先生得了心病,神仙也救不了了,连夫人都跑了,自己也得早日换户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