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时钟又一次跳过两点,我依旧在黑暗里睁着眼,思维像被按下循环键的旧唱片,反复碾过同一个问题:为什么偏偏是我,要带着这样一双“看见”的眼睛?
别人聊天时只听见笑声,我却能在间隙里揪出那声被刻意压下去的叹息,像在喧闹里捡到一颗潮湿的石子;朋友拍着我肩膀说“真没事”,我却盯着她悄悄攥紧的衣角——指节泛白,连布料的纹路都绷得发紧,那点藏在语气里的哽咽,早把“没事”两个字泡得发软。可能是朋友聊起工作时突然的停顿,也可能是家人挂完电话后嘴角的下沉。就连日常对话里,别人只听得到表面的寒暄,我却能从语气的起伏里,读出那段悄悄拉开的距离:是别人回应时多出来的一秒迟疑,是闺蜜分享时少掉的几分热情,那些细微的变化,像针一样扎进心里,想忽略都难。
于是忍不住追问,从“是不是累了”到“要不要一起走走”,直到她愿意说出心里的委屈。可转过身,那些情绪却没跟着离开,反倒像沾了水的棉絮,沉甸甸贴在我心上。我会整夜反复想,刚才是不是该少说两句?是不是该递杯热饮而不是一直问?明明是别人的难过,我却把自己困在“没做好”的怪圈里,连梦都是支离破碎的担忧。
走在人群里也是这样。陌生人无意间投来一个冷淡的眼神,我会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妥;店员递东西时动作稍显敷衍,我会猜测是不是自己选的商品太麻烦;就连家人随口说一句“别管了”,我都会在心里绕上好几圈,琢磨是不是自己管得太多,让他们不耐烦了。就连走在菜市场都逃不开。摊主递菜时指尖稍显敷衍的停顿,擦肩而过的人无意间皱起的眉头,甚至妈妈打电话时说“你别瞎操心”的语气——明明带着关心,我却能听出那点“你总把别人的事扛着”的无奈。这些细碎的信号,别人转身就忘,我却像把它们装进了透明的瓶子,走一路,瓶子里的情绪就积得越满,晃一晃,全是没处安放的在意。其实我也知道,他们或许转身就忘了这些小事,可那些细微的信号,却像小石子投进湖里,在我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好几天都散不去。
有时看着室友追剧时笑得前仰后合,真羡慕她的“迟钝”。剧情里的误会,她要等旁白解释才明白;朋友开玩笑说“你怎么这么笨”,她只当是玩笑,转头就忘。她从不会在别人的语气里找隐藏的情绪,也不会在细微的动作里猜背后的心思,活得像棵晒太阳的树,只在意风来了就晃一晃,雨停了就接着舒展。
我也试着学她“麻木”一点。朋友说“没事”,我强迫自己点头说“那你歇会儿”;别人递东西时动作慢了,我告诉自己“只是手滑”。可刚转过身,心里就像空了一块,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万一她真的需要安慰呢?万一那个动作里藏着别的情绪呢?不安像小虫子似的爬,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又把那些情绪捡回来扛着。
窗外的天慢慢亮了,我摸了摸眼角,有点发涩。这份能“看见”的能力,没人教过我怎么关掉。它让我能接住别人的委屈,却也让我把自己裹进了情绪的茧里。我还是没找到“为什么偏偏是我”的答案,只知道每次捕捉到那些别人看不见的细节时,温柔是真的,可那份甩不掉的疲惫,还有反复的自我怀疑,也沉甸甸地压在肩上,让我走得好慢,好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