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国庆还是回家了。心的皈依,毫无来由,亦无从拒绝。
阔别半年,一切仍旧未变。通往村子里的那条小路,还是一半憩息在山林里,一半安详在村落中。一半儿石子错落,一半儿平整光滑。顺着它往前走,直抵家的大门。里面整洁明亮,宽敞舒服,满溢着父母的每一份细致关怀。白天谈谈说说,琐琐碎碎倏忽而过,晚上搬个竹椅坐在院子里。无星,无月,无风,夜格外沉寂,却不觉得黑。远处城市灯火照亮了夜空,喧嚣亦停留在遥远的天际。这里的天地,是属于乡村的,静谧、安详、从容、美好。
灯光在地面写满门窗,有自家的,也有邻家的。万家灯火万家院,暖暖的。秋夜微凉,蚊子依然出没在每一个角落。坐久了,必然成为它们群起而攻之的对象,因而不敢久坐。回到房间,不看电视、电脑、手机,连书也不翻,直接上床睡觉,一觉到天明。如此在家七日,五点半起床,九点钟睡觉,竟有一种返璞归真之感。
早晨起来,母亲插上电锅煮粥,然后洒扫庭院,室内室外每一个角落都扫的干干净净。父亲呢,相对清闲,往往都会出去转一圈。我呢,则洗下衣服。衣服洗好,母亲地也扫好了,父亲也回来了,便可以吃早饭了。清粥小菜,极是爽口。午饭和晚饭相对丰盛,母亲会去村子里采购一些鸡鸭,再去菜场买几个青菜。一般青菜我会帮忙择下,鸡鸭这些就弄不来了,都是父母俩人打理。鸡是比较好打理的,鸭子就麻烦多了。鸭毛细密又多,想要拔干净得费好大一番力气。父亲每次都弄上半天,我坐下一小会儿就懒得拔了。美味上桌,俺是一点也没少吃。如此七日,又长膘了。
为着消食,没事便出去转转。除了孩童的打闹声,村子里都是静悄悄的。一些老房子废弃了,倒成了杂树 的家,草儿亦繁茂。朽坏的木窗、破旧的土砖、残缺的青瓦、荒芜的庭院,满满的都是过去的时光,一如那些搬离的人儿,一去不复返了。越往里走,越能感觉出新旧的差异。秋虫的浅唱、老树的低吟、旧屋的轻语,似乎在诉说着曾经动人的故事,似乎在缅怀着过去青葱的岁月,似乎在叹息着时光的不可逆转,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诉说。所有的情感在那秋日的枝头摇曳,荡起圈圈涟漪。
儿时奔跑的巷子,儿时玩耍的祠堂,儿时戏水的池塘,儿时捉鸟的樟树,儿时放牛的田埂,依稀旧时模样,却又带着淡淡的沧桑。巷子里已经没有了玩耍的孩童,祠堂的锁已经锈坏,池塘已经水草满布,樟树的枝丫已经折断,田埂上青草离离。一切都在原来的地方,却已经镀了岁月的霜色。
我遇见的是繁盛,亦是萧条。像是那漫山的树,又像是那漫坡的草。当年坐看日升月落的山头,如今或为平地,或为高楼。所幸,更远处的山还在,更远处的水仍流,我的家稳稳地待在原来的地方。院中,有父母的小菜地,有我的一把小竹椅。春日在院中赏桃花,夏日在柚子树下乘凉,秋日在桂花树下浅读,冬日晒晒太阳。
如今,人在千里之外,那一把小竹椅上坐着谁呢?母亲?父亲?或许,母亲正端着一杯茶坐在小竹椅上歇脚;或许,父亲正坐在小竹椅上与友人闲话。微风拂过,柚子树上落下几片叶子,桂花树上逸出淡淡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