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元稹
我叫吕雉
是汉朝的皇后
是整个汉朝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我手里的权力可以让我轻易弄死一个女人,可是我依然不觉得快乐。
回到刘邦身边以后,他时不时的派人给我送来上好的布匹,整斛的珍珠,还捎来过一句话 说,吕雉,这么多年亏欠于你,等我功成名就,定会给你最尊贵的名分。
我是知道的,他不会食言,也知道他对我,却是真的不爱了。
很久之前,在沛县的时候,阳光从山坡上兜头盖脸的洒下来,他叫我,丫头。
汉军与楚军的拉锯战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刘邦不断的出征,回来,再出去,我留守在营帐里主持营内事务,看着他进进出出,还有他马背上的女人,戚姬。
那一段时间我总是在做噩梦,场景不断的在切换,一会在监狱,一会又跑到了楚营,在那些晦涩难捱的时间里,和漫长看不到尽头的等待,从梦里惊起的时候总会习惯性的摸向床的另一侧,也习惯了空荡荡的。我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不再想要了,可是为什么还是能听见心里轻轻撕裂的声音,刘季啊。
留在沛县的时候,我一直以为和刘季的久别重逢会是我们的一个新开始,他从一个流氓长成了一位霸主,我也在岁月的沉淀里变得更加坚毅,果断。他是雄鹰,我就不会只做一只夜莺,我把自己变得足够强大,能配得起站在他的身边。
可是现在看来,他是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我作为他的得力助手,去帮他完成一些肮脏的杀人勾当,同时,他也需要一个足够温柔听话的女人去仰慕他,夜晚缠绕他,去完成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心理与生理需求,而那个人,不会是我。
汉五年,楚汉之争到了最后决战的关头,刘邦凭借张良,韩信等谋臣武将已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十二月,汉军与楚霸王项羽在垓下决战,一举歼灭了项羽主力,并逼迫项羽自刎于乌江边。
楚汉战争以汉军的胜利告终,刘邦也顺利登上皇位,如他承诺的那样,加封我为皇后,我们的儿子为皇太子,戚姬为戚夫人。
册封大典上,我穿着最华美的衣服,接受臣子们的叩拜,天下就在我的手中,那个瞬间里,我突然就能弄明白刘邦的执念与所求。
大多数人,一生都看不透自己,当年在秦国小镇丰邑的时候,我们的生命就像井里的水,卑微而平静,而今天站在秦王宫殿,我的世界就彻底打开了一扇门,让我看见自己心里,像大海一样的欲望。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在朝堂政治之上,我站在刘邦身旁,和张良他们一样,给他出谋献计,协助他镇压叛逆、打击割据势力,巩固统一,丞相萧何常会来寻求我的意见,我也渐渐在朝里培养了自己的亲信队伍。
不过晚上的话,刘邦很少来我这里,他在朝堂上需要我,不是在床上。色衰而爱弛,终究是抵不过风华绰约的戚夫人。
开春那几天花园的景致很好,听宫女说繁花似锦的,很想去走走,却不想会碰到戚夫人,她身着淡粉衣裙,细腰盈盈一握,流云簪衬的脸色越发动人,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看见我之后她显得有些诧异,眼睛里还有压不住的嘲讽。
对视了好久,我说坐下吧,讲讲你和皇帝。
她莞尔一笑,也好,说给你听,也能让你从此死了心,断了念想。
彭城一战,刘邦在与项羽的对阵中落败,仓皇而逃 眼看着走投无路之际,遇见了她,她使计救了并收留了他,她说,刘邦常年征战,英武潇洒的样子她很喜欢,而刘邦,也喜欢她的才情美貌,郎才女貌,郎情妾意,这才是爱情本该有的样子。
她还说 “你爱刘邦,可他一颗心都在我身上,你爱你儿子刘盈,可他马上就不是太子了,会有我的儿子如意去替代它,你一生所爱,最后都无法如你所愿。”
以前我一直以为,即便刘邦对我没有爱了,可是双方至少有恩,他冷淡我也好,孤立我也好,可是刘盈,他什么也没有做错,就因着一个“他不类我,如意类我”的莫须有理由要被废掉吗?
戚姬还在说,可是我什么也听不到了,我的双手双脚以可感知的速度在快速的冷掉,连同我的心。
我记得爹爹告诉过我,要成大事,就要先封闭自己的心,人一旦没有了心,没有了牵绊,就能所向披靡,成常人所不能成之事。
我想我已经修炼到了。
在刘邦要废太子行动之前,我已经递信给了朝中亲信,他们会一致反对刘邦的决定;同时我找到张良,逼他献计,请来四位高人在刘盈身侧,经过一番波折,刘邦明白了刘盈的影响力已经根深蒂固,最后才得以打消废立太子的念头。
那个时候,遭遇几场大病,刘邦已经开始呈现衰老之态,朝中大权越来越往我这边倒。
戚姬依旧不加收敛,耗着刘邦病怏怏的身体,宫里的眼线告诉我,她想立如意为太子的心还没有死,每晚给刘邦吹枕边风。入宫以来,她从来没有明白过真正的生存之道并不是依附在强大的人身上,而是把自己变得足够强大。
她不屑于笼络人心,结党营私,紧紧抓着自己的爱情当做是盔甲,在爱情变得面目全非的时候,全身都是软肋。
刘邦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老去,195年,驾崩于长乐宫。
很快,刘盈继位,我为皇太后,朝中大权尽落我手。
本来我是打算放戚姬一条生路的,在无数个独守空闺的夜晚里,我也开始想明白,或许一开始我们是有爱的,可是分崩离析的7年时间,早已把本就浅薄的爱给磨平,而刘邦本就生性浪荡风流,纵使没有戚姬,还会有别人。
我随便找了个理由将她打入冷宫,让她日夜捣米,可是她竟然企图让如意来救他,她的声音反复在宫里回荡着“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相伍!相离三千里,谁当使告汝”’。
这让我听着闹心,让我想起她们三人感情深厚的模样,于是我强迫她喝下哑药,又命人砍掉她的双手双脚,挖掉双眼,熏聋耳朵,最后丢在茅厕里。
冷眼看着戚姬的面目全非,刘季,你可记好了,这就是你今生最爱的女人,黄泉之下,可别被吓到。
刘季啊,我都明白,可我还是,原谅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