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还会有另外一个自己住在自己的身体里面,它可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浮现出来,也可能在一个人的时候暗暗地清醒着。
1:
我应该是一位生了两面容颜的女子,一面是温婉清高的仙人,一面是媚俗露骨的妖精。
我曾设想,自己是从书画里走出来的一位翩翩女子。一袭白衣,一袭长发,目光含笑,唇齿露羞。
白日里,赏花啜茶,抚琴研墨。于人群中,不多一句言,不多一个行。只端坐一侧,轻摇罗扇,温语三句。我似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以文字怡情,以花云为侣,以山水为友。
我亦曾设想,自己是古代青楼里的一位绝色女子。红状妖娆,红衣魅惑,暧香露骨。灯红酒绿之中,媚笑千回,轻浮百语,流苏绕肩,衣衫半解。弹一曲春花秋月,跳一曲秦观艳词。
我似个从尘俗里跳出来的一位极致的妖精。浓妆艳抹、酥胸微现,眉眼间皆是挑逗与引诱,行动间皆是放荡与轻狂。
可于现实里,很多时候,我还是喜欢自己做一个似仙的女子。若水一样清白,若树一样素朴,若风一样自由。有着一张温和平静的面庞,有着一颗善良柔软之心,有着一块属于自己的雅兴之地。
穿着朴素恰当,粉黛略施便可,静时可若朗朗之月,动时可以步步生莲。而一本书,一盏茶即为生活;一支笔,一张纸即为人生。
但偶尔,烦了这种太过于清净的生活。便是把这身仙气慢慢褪去,把骨子里的另一层蠢蠢欲动尽情展现出来。
穿一件性感露背的黑色连衣裙,把头发高高挽起,耳朵上戴上两个大大的耳环,于嘴唇涂上一层厚厚的红色,再穿上一双黑色的高跟鞋,喷洒点淡淡的香水。
最后立在镜子前,摆上一个最为风骚的姿势。
原来,我可以清清素素的像一位仙子,也可以媚媚俗俗的像一个妖精。
2:
人生如戏,我们每个人都在这个大舞台上去扮演不同的角色,去演绎不同的性情和命运。
演得好像给真的似的,演得台下的观众都会跟着欢呼或者是流泪。可在谢了幕的后台,当一层层卸下脸上的妆容时,才会对着面前的镜子暗暗地叹息着。
谁知台上的我它其实不是演的,它其实就是本我;谁又知台下的我它其实不是我,它反而是戴着一张面具表演出来的。
只是真真假假在如此繁迷的大千世界里,都无需过于认真。只要既能舒服自己又能愉悦旁人,那关于“我”到底是谁,也就没有必要再去一探究竟了。
小时候,经常对着那台黑白的电视看一群浓抹艳装的戏子,在别人的故事里尽情地演绎着嬉笑怒骂,猜测那厚厚的粉饰下到底是一副怎样的容颜。
也许卸妆的他们才是最真的自己,不用吊着嗓子,不用涂抹胭脂,亦不必华冠戴顶。他们亦为这世上普通之人,吃着五谷杂粮,尝着人间凉暖。
可一旦登上舞台,他们便自“忘我”,继而进入到另一个角色,用“虚伪”的真情道尽这人间无常。
而现在,恐是随着时代的演变,很多人已经不再痴心于戏剧。可偶尔,我会悄悄地从网上订一张戏票。然后戴上一顶帽子,从戏院的一侧入场,再找个偏僻的角落安静地坐下来。
在周围尽是大爷大妈的环境下,我的出现显得很格格不入。
其实我不是来听戏的,我是来看戏的。我特别喜欢看变脸的那个环节,在一转身与一回头间,竟又换了另一幅面容。
3:
我确定那是我今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出入酒吧。
在小艾生日那天,我嚷着要来一个不一样的。
我说去酒吧吧,我还没有去过呢。
小艾用一个怀疑的眼神看着我,意思是你确定?
当然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要放纵,我要潇洒,我要自由。
我差点要说,我要去做个荡妇,然后把大把大把的男人勾引到身边。
然后那一天,我和小艾就化着夸张的妆容,戴着夸张的耳环,穿着夸张的衣服。雄赳赳、气昂昂地挎着彼此的胳膊朝酒吧方向奔去。
我对小艾说,我们好像两个残忍地侵略者,决意要征服酒吧里的所有异性。
小艾瞥了我一眼道:那还不知道谁被谁征服呢?
可进入酒吧的一瞬间,我就有些后悔了,太吵闹的音乐,太嘈杂的人群,太浓烈的酒味。
我和小艾手牵着手小心翼翼地穿过拥挤的人群,然后找了一个比较昏暗的角落坐下来。刚坐下没多会,就有一个梳着油光头发的奶油服务生媚笑着走了过来:美女们,请问需要点什么?
小艾望着我,我望着小艾,随后我咳嗽了一声,佯装镇定道:那个,天气太热了,请给我们来两杯冰水吧。
然后那一晚,我就和小艾一边端着手中的冰水,吞咽着干涩的喉咙;一边用余光小心地偷瞄着身边那些群魔乱舞的人群。
因为据小艾可靠消息说:酒吧里的东西是不能随便乱碰的,万一被人下了迷药呢?
就这么如坐针毡地坐了一个小时,我和小艾像溃败的士兵急急忙忙地从酒吧里逃离出来。
出来以后,小艾一把脱掉脚上的高跟鞋,然后拎在手中气哼哼地道:你大爷的,我感觉我像做鸡似的,在那傻坐着等着客人来挑选。
我连忙凑上前讨好道:小姐,不要那么生气嘛。我们是来放松心情的,又不是来放纵肉体的。
但小艾却更生气,她说你叫谁小姐呢,你丫才是小姐呢!
4: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两面人。一面对着观众,一面对着自己;一面对着白天,一面对着黑夜;一面对着熟人,一面对着陌生人。
有时为了生活不得不放下自己去迎合别人;有时为了让大家都开心,也故意戴上一副虚伪的面具,尽力装得开心与和善;更有时为了和这个世界融入,我们不得不抛弃原来的那个自己,进而戴着一副新面容在生命的旅途中继续行走着。
但无论怎样,我们必然还是要遵守着利己利人的原则,我们必然要受着道德的约束和法律的规范;我们必然还是要做一个不昧着自己良心的好人。
而两面人绝不是等同于两面派,也不等同于是互相树立的两个人。它只是在成长的磨砺、生存的重压以及社会的流行趋势下,不得不把原来的那个自己进行一些收敛与改变罢了。
也许很久以后,我们会习惯了自己现在的样子。也许很久以后,我们只是偶尔把原来的那个自己从骨子里掏出来,默默地笑上一会或者是哭上一会,然后再自然地卡上另外一张面具,继续重复着一成不变的日子和一成不变的工作。
也许很久以后,我们只是习惯了当下的清净与安稳,偶尔得还想要去放纵与疯狂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