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缘子与墨
有一种鸟，每到冬天，它便飞往南方去过冬。成群结队，一会儿排成“一”字，一会儿又排成“人”字，到了来年春天，它们又飞回北方。
我们姐妹，每逢暑假，会从南方乘火车或高铁回到北方，携儿带女，一会儿转车，一会儿随着拥挤的人流出站，到了开学前半个月，我们再次回到南方。
鸟儿去一次南方，强健了羽翼，它们迁徙是为了增加生存的可能；我们回一次北方，受洗了灵魂，让远去童年的自己与壮年的自己相逢！
就这样，回乡成了每年开启暑假的标准仪式，也是我们姐妹的欢聚时刻。
小时候的我们仨，时常吵闹打架，每每这时，我妈就说：“以后，叫你们一个嫁到东京，一个嫁到南京，一个嫁到北京，看你们还吵不吵？”
很快，就像时钟围着轴心只走了一圈，我们突然就长大了。
我们没能如老妈所愿，三京也没有占据一京。
事实是我在深圳，大妹在河南，小妹嫁至湖北。前些年，她们也都在深圳生活，去彼此处，也就一个钟的事。
我们不再吵闹，每遇休息假期，倒是经常聚在一起，孩子们喜欢在一起玩，我们则在一块聊天、逛街，或结伴旅行。
以前，我时常对大人说的那句话，感到诧异：“有个姐，好好些，有个妹子好一辈子！”为什么不是反过来？
因为我是老大，爸妈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是大里，让让小里。
这就像个咒语，一天听无数次，他们不问是非对错，但凡有矛盾，就要我退让。我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她们远远的，也时常幻想，爸妈只有我一个女儿就好了！
慢慢的，我们长大成人，在一个屋檐下长大的人，有了属于各自的屋檐。我们不再是彼此的竟争者，我们成为了朋友，是比朋友还要亲一些的人！
特别是这几年，随着爸妈年纪大了，病痛也多了起来，愈发觉得有个人，同你一起分担生活的重担，真的太好了！
前年妈妈腿疼住院，大妹忙前忙后，贴身伺候。又是搀扶上厕所，擦洗身体，又是洗衣端饭。
小妹也很懂事，我们做的，她一样没少，还主动提出分担医药费。
不说别的，单说妈妈生病住院这事，若是只有我一个孩子，既要出钱，还要白天黑夜的陪床伺候。若我顾了妈妈这头，孩子我就顾不上，若我想顾孩子，妈妈那边就不能尽心尽力。
因为有了两个妹妹，一个人陪床时，另一个可以照看孩子，还能有一个人休息，好换下一班。
一件事三个人做，和一个人做三件事，当然是不一样的。
去年，妈妈想要台新手机，我们仨AA，每人只需支付三分之一；今年，大妹给爸妈添了新冰箱，小妹买了大电视，我准备把妈妈那个老式洗衣机换了。每人只买了一样，家里却多了三个新物件！
姊妹多，好起来时会比着好；不好的时候就比着坏。
我是老大，爸妈一直要我给妹妹们做榜样。以前我不理解，现在，我才发现他们太有智慧了。
我做的不好，他们只需教训我一个人就够了。
妹妹们看到我挨罚，自然争相乖巧懂事，免得与我下场一样；我做的好，妹妹们自然不须多说，她们会跟着学。
我牺牲了任性的自由，给爸妈添了两个好女儿，他们何乐不为？
后来，我慢慢发现，这便宜也惠及于我。
大妹妹擅长家务并照顾人。只要她在，饭肯定是她做的，爸妈的衣服也是她洗的，我被动做了甩手掌柜！
小妹妹机灵会办事。妈妈心情不好，就爱找她唠叨。我这人脾气大，特别是面对妈妈，容易发火，老爱怼她。
为了减少摩擦，不让她动气，我都尽量保持距离，掩饰情绪，短时间倒没什么，时间一长，就很难做到。
有时候，不小心说她两句，她瞬间心情不好。我也跟着难受，可就是改不了！
我们对彼此就是相爱又相杀，明明很爱对方，就是不能好好说话。
小妹的存在，就是当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我说话直，又爱对妈妈说教，可能是小时候她老打我的缘故吧？总不服她），小妹用顺耳的语言再解说一遍。然后，妈妈说出来心中的不悦，人便好了，这事也过了。
我们做姐妹30年了，我这个姐姐为她们做的越来越有限。
因为，我有的，她们都有；我能做的，她们自己也都会做。她们越来越不需要我，就像不再依靠父母，也能生活得很好。
倒是两个妹妹为我分担了很多生活的重担，在岁月静好里，陪我饮酒欢歌；在逆境崎岖中，搀扶着我，并肩走过一程又一程，不曾离弃。
我就像南飞的候鸟，有一天可能不再飞回北方，而她们会一边思念着我，一边将我的心带回去，回到我们初生的地方。
小时候的我们，依稀还在争吵打闹，我则扮个小家长，牵着一个，背着一个，走在回家的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