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来北京玩儿,我的脚却崴了,很不凑巧地,很不合时宜地。她在努力地用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和医生交流,我恍然又变成了她羽翼下未长大的小雏鸡。
母亲半生都在一个小城镇里度过,没怎么去过外地,用了一辈子方言打交道。方言就像一把随身的武器陪着她逛市场,逛超市,无往不利。有一次傍晚,我陪着父母出来散步。父亲有些饿了,母亲便作主去面包店买些面包垫垫肚子,结账的时候,母亲试图用不标准的普通话交流,我在旁边打趣“说土话好啦!”母亲有些羞愧,半晌没说出话来。我才觉话说的过分了。母亲从未去过那样干干净净,溢满了面包香的“高档店铺”,不自觉想要用普通话与人交流,而我却简简单单打碎了她的一点自尊心。
医生看了看我崴的脚,“这要拍片子啊,怕伤着骨头。”
“伤只(着)骨头麻烦咧。”母亲有些担忧地瞅着我的脚,就好像她能瞧见里边的骨头一般。
“嗯,先去交钱拍片子吧。”
母亲赶忙接过医生手里的单子,急匆匆排队去,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来“你先在这里等着。”
“嗯。”
不知是因为五一假期,还是因为心疼我的母亲,往常拥挤的医院并没有很多人。片子出来,说骨头没问题,母亲才松了口气。转而又严肃地对我说:“你还得注意点儿,好好养只(着)觉(脚)。”我赶紧点头称是。
母亲六四年生人,如今已然年过半百。她的前半生受到的是传统的思想教育,夫为天,女人要伺候丈夫。就像那时,她带着脚崴的我跑来跑去,而我的父亲彼时却躺在酒店的床上悠哉悠哉。走的那天,我因为脚崴,没有送他们,表姐替我去的。后来,表姐说,大包是我的母亲背着,父亲就像甩手掌柜一样走在前边,母亲毫无怨言。一个女人怎么会毫无怨言呢?只是这个普通话都不标准的中国式妇女把所有的委屈都锁在了心底,把所有的艰辛都活成了习惯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