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众生相:人生的底色是温暖

因为老爸生病住院,我不得不频繁出入医院病房,也得以观看到病房的众生相。

老爸住的是个四人病房,靠墙一字排开,空调充足,温暖如春,条件倒是不错。

最靠走廊的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爷子,有七个子女,可谓多子多福了。

陪床的主要是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四五十岁,其中儿子都有两岁的小孙子了。和我们晚婚晚育的人相比,不得不感慨人生进程之快。

到底是第一次做手术,躺在手术床上的时候,我发现老爷子的眼角湿润了,有少许眼泪。是啊,谁愿意去手术室挨一刀?好在老爷子挺了过来,瘦归瘦,精神倒是颇好,手术第二天就可以下床了,第三天坐在床边和儿子聊天,根本看不出是个病人。护士让他喝难喝的药水时,他嘟囔着:“喝了又不管用?”在儿子的坚持下,他不得不拿起小药杯,又来了一句:“你奶奶的。”活脱脱一个可爱的老头。

住院期间,不时有七大姑八大姨要和他视频,都扯着嗓子大声问候,而他布满沟壑的脸上也绽开笑容,尽力回答:“不错啊,还好啊!”手术当天,又来了两个儿子,帮忙看护,盯着吊针,扶上厕所,尽心尽力。虽然他们没呆几天,但看着兄妹之间分工合作,和睦相处,坚守的儿子女儿也是毫无怨言,全心陪伴老爹,并没有互相埋怨和计较,更没有电视剧上的狗血情节,可谓非常有爱了。

老爸另一边是个传奇的“社会哥”,一脸“凶”像,写满桀骜不驯。手术当天来了三十多个手下探望,时不时有小弟轮流陪护,派头十足。他可谓是最不老实的病人了,经常吵着要拔管子,嫌胃管难受。护士问他出气没有,他冷着脸答一句:“不出气不是死了?”搞得护士们很头疼,封他为最难对付的病人。而且,他也会“调戏”小护士,故意说错手术日期,吵着要出院,做些调皮的小把戏。

闲暇时候,开公司的“社会哥”也会讲讲自己的人生故事,和其他家属讨论一下生意经。经常照顾他的是一个光头的壮汉,长得一脸横肉,甚至和电视上一个著名的坏蛋颇为相似,让人心里瘆的慌。不过“光头哥”还算老实体贴,也会在护士教训“社会哥”时捂嘴偷笑。

有几天“光头哥”没来,“社会哥”和我们谈起了他,说他没有脑子,干一件事砸一件事,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们提议让“光头哥”开车,“社会哥”说道:“开车也不行的,他不会看导航。叫那些小年轻去哪里,查得清清楚楚,他就不行,只能干点简单的粗活。”

停了一会又感慨道:“干什么事情都要认真,不认真什么事情都干不成啊!”看着印象中应该飞扬跋扈不讲道理的大佬感慨“认真”的重要性,我竟有些错乱的感觉:原来当大哥也不是表面的风光啊,也是要付出精力和心血啊!想起光头哥提起他经常想事情几天睡不着觉,只能说,干什么都不容易!

临出院那天,医生来给“社会哥”拆肚皮上的伤口缝线,他全程冷静地看着长长的黑线,然后穿好棉衣,和我们打了招呼后,潇洒离去。

最靠窗户的,是一位瘦弱的中年人,照顾他的,是他的妻子,一个不高的中年女人,全程吃住在医院,寸步不离地看护自己的丈夫。

因为气候的原因,她的两边脸颊都过敏了,又红又肿,她说痒得难过,也只能戴上口罩坚守阵地,没有离开医院休养一下。自己的丈夫不能吃饭,只能打营养针,她就每次都到走廊上悄悄吃饭,她说:“他们不能吃饭,看到我们吃该多难过,所以我每次都背着他吃饭。”

有一次讨论到医药费报销的事情,她说道:“在我们老家看病,报销的比例高一些。在这里看病,报销比例很低。我还是要到这里来看,报销的钱多有什么用啊,我要的是人。钱报了没有人有什么用?”这真是最深情的告白了。中年人,能在一蔬一饭中互相陪伴,就是最好的夫妻情分。眼看她的丈夫慢慢能起床了,能下地走了,她脸上的笑容也多起来了。

最后听到能出院的消息时,平时低声细语的她大叫道:“太好啦太好啦!”那种兴奋溢于言表。最后她和我们挥手告别:“再见啦,希望大家都不要再到医院里来。”

老爸自从住院以来,也不停有亲戚来看望鼓励。做手术时,我们等在手术室外,第一时间接老爸回病房。老公也从千里之外来到病房,我值白班,老公值夜班,老妈则全程陪护,住在医院。第一次起床,第一次上卫生间,第一次在病区走路,都有我们的陪伴和帮助。

在这个小小的四人病房中,每个病人都沉浸在亲人慢慢的爱意中,慢慢地恢复了健康。

病房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因缘巧合地聚在一起。在平日的交际圈中万万不可能碰到的人,也在这里相逢了。而且,因为有了病友这个身份,因为有了住院的闲暇时光,竟可以窥到别人的生活,竟可以听到别人的肺腑之言。虽然并不是让人惊喜的期待,也可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在病房里,我们见证了病魔的猖狂,它把一个个健康的人推倒在病床上,虚弱不堪;在病房里,我们也见证了亲情的温暖、友情的可贵,每个病人都得到了家人朋友全身心的支持看护,还有不少来探望的亲戚,也给了病人莫大的支持。病房里的家属们互相帮助,你帮我看看吊瓶,我帮你扶扶病人,你给我一根香蕉,我送你一个橘子,一股暖流在病房流动着。

有人说:“人生的底色是悲凉的。”而我说:“人生的底色是温暖的。”不管有多少挫折、困难、失意和沉重,我们都在温暖的人间,奋力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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