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灿灿,星光淡淡。望着窗外满圆的月,脑子里出现的是姥姥周末下午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样子。
这段时间,姥姥住在我家。
自从姥姥前年在自己家摔倒后,走路都要靠辅助,更别说自己照顾自己了,于是母亲她们姐妹几个就轮着照顾,谁照顾谁就把姥姥接到家里,以往我们都忙着自己的工作,忙着自己的小家,只有在过节的时候才会去看看姥姥,现在这样挺好,增加了我们小辈跟姥姥相处的机会。
都说岁月催人老,可我多希望时光能走得慢些,再慢些,还记得去年跟母亲说起姥姥的年龄时,我就感慨过时间过得太快,这一眨眼,又2025年了,姥姥就91岁了,已是耄耋之年,这样的年龄是让人羡慕的。
一直想写点关于姥姥的东西,但是一直无从下笔,就一直拖着,直到现在来写,仍是对自己笔下的文字不太自信……
小时候喜欢去姥姥家。因为姥姥家有好吃的,我家离姥姥家并不远,但是由于母亲职业的原因,我也只能在周末的时候才能跟着母亲去,每次去,姥姥总会把自己不舍得吃的饼干、糖果等拿出来让我吃,我也毫不客气地直接上手拿,都不知道让一让姥姥;姥姥家让我有自由的感觉,去了姥姥家,我里外院子来回跑,有时候还跟着表哥跑到地里,一层一层往下跳,土地都是大家翻整过的,很松软,并不怕摔到,只是回来会弄得自己一身土,母亲在旁边骂,姥姥则把我拉到院子里拿笤帚扫身上的土,印象中姥姥好像从来没有批评过我。
记忆中姥姥做饭是好吃的,尤其是烙饼,把面粉和好擀成大大的饼状,再刷上油,撒上盐、花椒粉、葱花,再卷起来切成一个个的剂子,再擀成薄饼才上火烙,这样的饼做出来又香又软又够味,每次姥姥做这样的饭我总是吃到撑才会停下;姥姥哪怕是做个面疙瘩汤,喝起来都是有滋有味的,母亲说姥姥做饭是舍得放东西,要知道在九十年代,所有的物资并不丰裕。
姥姥是个爱干净的人。姥姥的家从来没有乱过,床上无论放着几条被子,都是整整齐齐,大小一样的叠放在一起,床单平整得没有一个褶皱,家里的角角落落都擦得一尘不染,屋里放着的那张大红方桌任何时候都泛着亮光。
想起小时候在姥姥家看的那些小人书,大概也是对我写东西的一个启蒙吧。认字后偶然一次看见表哥在看小人书,书不大,里面的内容是黑白色的插图配以文字,每一页都是图占了大半页,字只有两三行,跟表哥挤在一起很快就看完一本,接着又看第二本、第三本,看完后,表哥出去找他的小伙伴了,我以为只有那几本,谁知等下次再去姥姥家发现了几本故事不一样的书,又是很快的速度看完,但是意犹未尽,便问了表哥还有没有,表哥告诉我从姥姥家里间炉台边的楼梯上阁楼,楼上有个大箱子,书就在里面,至此,我就更期待去姥姥家,开始还把书拿下来看,看完再放回去,后来干脆打开箱子坐在旁边,一本接一本地看,《济公传》、《红岩》、《铡美案》、《白求恩在中国》……大多都不记得了,连姥姥阁楼上放了些什么东西也完全没有记忆了,脑子里只留下那个放着小人书的大箱子。
后来长大了,要上学要写作业,去姥姥家的次数也减少了,但是每年暑假姥姥村子里唱戏的时候,母亲姐妹们带着我们这些孩子都会聚在姥姥家,唱戏的那几天,姥姥家最热闹,每天做饭都得用一口大锅,吃完早饭就开始准备午饭,午饭收拾完就开始熬米汤,站在火炉边看着锅里小米裹挟着黄豆上下翻滚,嘴里已经分泌了唾液,着急想喝这一碗带着甜味又解渴的米汤,早早地吃过晚饭,我们这些小孩子便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到戏园子占座,姥姥他们都是等到戏曲快要开唱了才会到,他们坐下,我们便解放了,园里园外、人群中间来回跑,拿着不多的零钱流连于各个小吃摊,其实肚子不饿,只想解个嘴馋,直到戏曲散场,回家洗洗涮涮后准备睡觉了,姥姥的床是不够的,我们个子都不高索性就横着睡,挤在一起聊好久才能睡去。
过年时,正月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母亲她们姐妹四个都会拖家带口的回姥姥家,我最喜欢的就是姥姥家里间的火炕,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先看看有没有比我来得早的,炕上还有没有我的位置,我们好像都挺喜欢围着火炕聊天,火口的一圈会摆满各种吃的,倒不是有多喜欢吃,只是感觉那个氛围特别好,火炉温暖了脚,亲情温暖了心。
最近几年才发现姥姥是个爱看书的老太太,对于90高寿的农村人来说,能认字的都不多,更别说看书了,以前听母亲说过姥姥是识字的,却并不知能认到什么程度,自从市里有了房子,母亲在冬天把姥姥接来家里住,我才发现这个老太太不简单,第一次见她看书以为就是看个热闹,后来每每下班回家都能看见姥姥坐在床上捧着书看,她看着书,我看着她,心里在想:姥姥如果生在现在这个时代应该能考个好大学吧,毕竟她的两个弟弟都是高知,所以智商是绝对够高的,虽然我没有问过,但想来姥姥心里对于读书是有遗憾的吧。
还有很多时光掠影穿梭在时空中,还有很多记忆飘落在光阴的褶皱里……姥姥在我故事的开头还是个精干的中年妇女,写到故事的结尾,已是需要人照顾陪伴的耄耋老人,是时光剥削了她的健康,是时光盗走了她的活力,一切的一切都在被时光侵蚀着,我们却没有任何办法跟时光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