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有一次差点淹死在河塘里。那是在大约四五岁的时候，跟着邻居小哥哥一起玩，来到鱼塘旁边看到一艘小船，我们就想上去玩。
他先上了船，我跟在后边上去。第一脚跨上去之后，船飘远了些，我另一只脚来不及踩上去就掉下水了。
那个河塘不靠大路，一般没什么人路过，但好在河塘旁边有座办公楼，里面有人在上班。有人走出办公室，就看见小孩掉了水里。于是他就赶紧喊了好些人下楼去水里把我捞了起来。
把我捞上来之后，有人认出了我，知道我母亲就在街道对面上班，就叫人喊了她过来。我被捞上来的时候还是清醒的，但已经走不了路了，所以就等母亲过来。她来了看到我也有点吓坏了，就赶紧抱着我回家了。
当时天还不热，再加这么一吓，我理所当然感冒发烧了。
就是这次经历，令我对水是有更多恐惧的。
但后来再长大些，在外婆家的每个暑假，两个弟弟在河里学游泳，我也还是很羡慕，每次都跟着下水。
我的恐惧只表现在不敢离开救生圈、岸边，不敢做任何我觉得不安全的动作。
所以，舅舅和外公试图教我学游泳的一两次，都对我的胆小、不听话失去了耐心，马上放弃了教我。
虽然水令我恐惧，可夏天在水里是非常舒服的，水的浮力既令人害怕又令人着迷。
我就被这种感觉吸引着，在自己感到安全的节奏中，花了好长时间，慢慢学会了在踩得到底的水中行走，学会了套着救生圈游泳，学会不套救生圈抓着岸边的水草把身子浮起来用脚上下拍水。
后面几年就只是重复这几个动作而已，没有更多的长进，我也不敢再往下尝试。
到了六年级往上，我开始发育了，那会儿还没泳衣穿，所以我就不适合穿着背心短裤跟一帮男孩子（除了表弟们，还有邻居的哥哥弟弟）一起下水游泳了。
当然，彼时我还不懂这种男女大防，是外公外婆不顾我哭闹，坚决地阻止了我下水。
后来，直到高中，我才有机会再次下水游泳。
我们高中体育课上过几节游泳课，大概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的次数。再加来例假等原因，实际下水学在我印象中也就不超3次吧。
在这几次课上，我学会了埋头放松漂浮，又学会了埋头之后，以手前伸不动、自由泳腿拍水的姿势游到憋不住气。
那是我第一次在游泳池游，我觉得游泳池的安全感要比河道好上许多。
在大学，我也去泳池玩过，也没几次，也始终是上述这个进度。
再到大学毕业工作后，我跟一个同事相伴去游泳馆游过一阵子，那时候我才买了泳镜，才发现能在水下睁眼视物之后，胆子又有了点提升。
于是，我开始模仿别人游蛙泳的姿势，自学起了蛙泳。
还别说，真被我学会了，动作是否标准咱不管，至少是能游起来了。
先会了游起来，再会了换气。
但我还是不敢去深水区，直到很后来，才能够一下子从浅水区这头游到深水区那头，那是个标准游泳池，长度是50米。事实上，我也没这样游过几次。
因为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我们也不游了。
生了孩子以后除了出去旅游有泳池我都会带娃去玩，但在家就没去泳池游过。直到前几年在一个健身游泳馆办过卡一个人游过一阵。在那里，我又尝试着练起了抬头游蛙泳。
也就是说，在这之前，我说的去游泳，其实跟玩水差不多，从来都不算正经游泳，每次都是游几下，大概十几米就停下，然后歇一会儿再如此扑腾。即便学会了抬头蛙泳，我也还是不太敢游去深水区。
去年自从儿子开始学游泳之后，我也一直跟着去游。
教练劝我给儿子报一年长训班的时候，还说可以给我优惠，教我游泳，被我礼貌地拒绝了，我说我只想自己游，你可以多送点次卡给我。
然后，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我终于有了长足的进步。
25米的泳池。我开始还不太敢游到深水区，鼓起勇气游过去一次发现自己能踩到底之后就敢了。
然后就开始来回游，终于可以说是在运动锻炼而不是玩水了，尽管一般人锻炼也不会游抬头蛙泳。
而且，由于我的身体还很弱，所以每次游完25米都得歇好久，我一般游半小时，半小时从1个来回，变成2个来回，再到3个来回，现在我基本都游5个来回。
最近，我也不去数几个来回了，开始琢磨自己的动作，感受怎么动能游得快些，或是轻松些，又或是会有怎样的变化。
比方上一次游，我发现自己可以原地踩水了，为了给小孩让路，就在原地踩水了一两分钟，挺有意思。其实就是蛙泳的姿势变得直立一些，腿一样踢，手变成划圈。
我很兴奋地把这个进步分享给儿子听，结果儿子一脸无语地回我：那又怎么了？
是的，他早就学会原地踩水了，而他踩水的那个动作，我做不太起来，他学的时候，我在旁边跟着做，结果差点把自己练腿抽筋了。跟他相比，我这进步真是不值一提。可现在换个方式，我还是可以了。
去年开始游泳后，发现我之前买过的泳镜坏掉了，想想自己鼻炎之后埋头游也不舒服，索性就不高兴再买泳镜了，一直游抬头蛙泳算了。也担心过只游一种泳姿会不会无聊，但事实是一种泳姿也够我琢磨很久很久了。
这就是我从七八岁到40岁漫长的游泳学习过程，大概没有人像我这样学游泳学得如此慢的了。但我又莫名自豪好歹我都是自己摸索会的。
如今我仍游得比旁人慢三拍，姿势也算不得标准，却终于听懂水的私语：真正的征服，是允许自己以蜗牛的速度泅渡时光。那些被恐惧浸泡过的岁月，终将在某个划水的瞬间，化作托起身体的温柔浮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