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说不清什么原因,我对父亲的情感,随着时间的流逝,竟然变得日渐淡漠。
我也知道,他是父亲,是长辈。作为女儿,孝敬他是天经地仪的,是我的份内之责。可是,当某种执念抑或是偏见一旦产生,在某种情绪的支配下,有时会在某个时刻肆意滋长。曾经的点点滴滴的怨忿,不自觉地从遥远的记忆中,会逐个窜出来聚集成群,形成一种强大的力量,抵消对父亲的亲情,消弱内心的温情。
自从情绪占上风,理智就被淹没。情绪像个筛子,筛去了从儿时到成年后,在父亲那里获取的欢乐,滤掉了父亲的付出。浮上心头的,只有对父亲的怨念与不满。
这种执念与偏见,伤害的首先是自己。手抚胸前,心问口,口问心,怎么也劝慰不了自己。自己陷入痛苦中,内心一直受着折磨。一遍遍地回忆着母亲的艰辛与委屈,回忆着曾经的不容易。在不断的回忆中,无法说服自己,无法平复心中的愤懑。在不断的回忆中,忽略了父亲曾经的辛苦与付出,忽视了父亲养家的不易。
曾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与父亲不能沟通,无法交流。实在无法忍受父亲的强势,以及他的盛气凌人。不想直面父亲,因为不想看那难看的脸,不想听那难听的话。怎么办?只能避而不见。
总是回避终不是办法,那就多见面少说话吧。做些好吃的送过去,不定期陪父亲到外面吃顿饭。陪伴的时间段,一直捧着手机,视线紧紧地绑在手机上。自知应该对父亲好些,但是,内心流失了太多的情感。
真的觉得,一直以来,自己总是在付出、付出、付出,而父亲则一味地索取、索取、索取。再近的亲情,情感的交流都应该互动的,应该是双向的,不可能永远是一方对着另一方。亲情也需要存储,我觉得我与父亲的这张亲情卡,已被支取得透支了……
有些执念,一旦形成,就会不断加深。就像手执一把凿子,无意间在坚硬的岩石上不断地滑过,重复过无数次,自然会留下抹不去的痕迹。
老公曾多次劝过我。但外人的规劝是无力的,自己的感受才是真实的。有时候,我甚至会幼稚地认为,自己和父亲,只有血缘上的联系,伦理上的责任,并无太多情感上的羁绊。如此想来,就会卸掉一些压力,自己也感觉轻松些。
曾经真的以为,对父亲的情感与态度,不会再有改善的可能了。直到这一刻――
父亲摘下帽子,放下钥匙,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轻轻地叮嘱着……声音不大,语速不快,话语不多。这一刻,一股暖流静静地流动,在我这片敏感脆弱的心田流过……
在这一特殊的瞬间,心中的“坚冰”轰然倒塌,浮出来的只有浓浓的亲情……父女之间,哪有什么根深蒂固的偏见?不过是情绪与态度上的互不接受罢了。
很快,心直口快的我对父亲“约法三条”:第一,骑车时慢点,心平气和地接受别人的超越,不准不服气地猛追;第二,骑车时,避开机动车道,不要穿行;第三,过马路时,红灯亮了停下来,不允许抢道。
老公笑道阻拦:职业病又犯了,把谁都当作学生。我才不管呢,继续补充:还有,跳舞锻炼时要悠着点,别以为自己还是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