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叫醒我的,变成了啼恰恰的娇莺。
此起彼伏,此消彼长,自在欢喜。
我被这清澈的歌声推着,从一帘幽梦,步向柔情的春风十里。
春袭了我的梦,然我如此甘心、欢喜。
展卷读诗,侵入眼帘了,“花气袭人知昼暖,鹊声穿树喜新晴”。
是陆游的诗。
掀帘,俨然一帘新晴,花气袭人。
曹雪芹在他的红楼里,赠那姓花的美好姑娘,一个“袭人”的名字。
多好,花袭人。
美人如花,映入眼,带着恣意张狂的明艳,突兀袭入人怀,于是一颗心便甘愿泥足深陷。欢喜如我,如于不经意间,于千万人中,遇见你。
前些日,去了趟植物园。
惊觉流年似水,年前那株临湖而照的古梅,如今只剩了突兀枝干,一旁是桃花数里,纷繁横行到肆无忌惮。
南朝吴均说:春从何处来?拂水复惊梅。
想来傲骨的梅虽不为严寒折腰,却依然为这逼人的春意赞叹,甘愿退至一旁,以欢喜的眼对上它们盛放的青春。
是以临安三月,桃花铺满路。
风轻拂,水轻动。
曾读过本写植物的科普书,言说植物无言,却同人一样,拥有久长的记忆。
如若这从花会记得,我想,它应知我指尖抚过的每一寸。
红的、绿的、黄的……
知道我在那样年轻的时节,遇见过你。
彼时天边是云的柔光,映照着我看花的眼。
闲来看老树画画的作品。
惊觉他是如此的简单,寥寥几笔,浓墨浅墨,勾勒出几分闲适,安然、自然。甚至连笔名都这样令人一目了然。
画大自然的画家,名叫老树画画,朴素直白,却添了些别样的意蕴在里头。
人类是奇怪的物种,总将简单的事物复杂化,又在复杂过后,叫嚣着诸如返璞归真之类的事。污染后说着治理,城市化后说着退耕还林,病榻上说健康,繁华过后说闲适。
其实人生也不过是删繁就简。
忧愁算是虚度光阴,是没有真的活过,而那些阴郁的日子也不属于你。
简桢说,她愿收集一生中欢喜而惊艳的日子,让所有欢乐的刹那,都融成水面上的点点星光,尔后拥着它,从容不惊地老去。
她将这欢喜称为:一瓢清浅。
多贴切。
回头再看老树画画的画,便多了几分澄澈。
干净、自然、纯粹、自在……也无限的接近幸福。
画中男子,长衫飘飘,肩上扛着一大丛花,留白处题字:待到春风吹起,我扛花去看你。时有好事者改曰:待到春风吹起,我扛你去看花。
令人不禁莞尔。
莞尔中,却又心头乍暖。
好风好水,好花好人。
黄庭坚写春时,诗曰:春风春雨花经眼,江北江南水拍天。
这一个“经”字,便是化静为动,如同在百花深处行走,一场花事纷繁了满眼,满心。
人生这一路,磕磕绊绊,兜兜转转,脚下时有坎坷低洼,时有荆棘淤泥,喜忧参半,都是很自然的事。奈何路的两旁,花开得那样好,奈何辜负呢?
春不失期,君不失期。
莫为愁思负花期。
如若深情与诗不曾老去,你可愿陪我,看这场春色如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