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调查这件事。”
学校教导处，王老师戴着黑色眼镜，眼里没有波澜。
气氛被他搞得有些剑拔弩张。
“那可不是。”
比起王老师的严肃，苏问筠只是垂了眼眸，藏住眼底的不耐烦。
“你不怕苏校长就行，我没意见。”王老师忽然微笑，“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对吧？”
苏问筠心中冷笑。
会同意的。
只不过，是怎么个同意法呢……
周末过后，秋韵寒偶尔在走廊上遇见苏问筠。她们是隔壁班，平日里打照面的机会也不多。
学校的人，都忙着内卷。
可为数不多的遇见，苏问筠的眼眸中都是黑暗的，没有世界上的任何光亮。
她怎么了……
“秋……秋韵寒，我们一起来调查这个……玉珍的案子。”
直到两天之后，秋韵寒忙着应付考试，苏问筠才来找她。
“学校同意？”
“那可不。”苏问筠打趣道“我可是这学校的主人～”
“没受到什么处分吧。”
“处分？”苏问筠微微一笑，“那处分都形同虚设，被我轻轻一碰，就掉了。”
秋韵寒不信她那些鬼话，只道：
“那我们就开始调查。我想，先从玉珍的人际关系入手。”
“这么快……”苏问筠感叹道，“不聊聊别的啊。”
“……”
“行吧，那我想啊，我们应该得拿到玉珍家的钥匙。”
“钥匙给你。”
去医院找玉珍要她家钥匙的过程格外顺利，很快地，她们来到了一座普通的出租房。
也是玉珍的家。
家里整整齐齐，一看主人便勤于整理。
和她的寝室一样，严谨、一尘不染。
“看到这样的景，你会想起什么。”苏问筠若有所思，“一个过于严谨规范的女孩儿，会不会……也有些叛逆啊。”
“……”
秋韵寒没有回答，只是向这个狭小的出租房的四周望。出租房的布局很简单，一室一厅，大概只有七八十平方米。
阳台上只有一盆植物，是盛开的睡莲。睡莲的花期一般在7-10月，不知为何，这株开在寒冷的11月。
也许品种不大一样吧。
她走进玉珍的卧室。卧室一样地简单，桌面上只有一本新华字典，书架上的书琳琅满目，都是些教科书，墙上挂着一幅世界地图。床上的被褥整整齐齐，看不出来主人是不是常住，粉红色的被子充斥着少女心。
“太整洁了。”苏问筠和她一起走进卧室，不由感叹，“我的房间就是个烂摊子，哪里都有一大片灰尘。”
“……”
秋韵寒觉得她有些无聊。
烂摊子……
这个房间，似乎太干净了些。
问题，会不会出在那些物品上？
“你去看看地图，我去翻新华字典。”
秋韵寒想起了那张透露着死亡意味的《不要在我的墓前哭泣》的纸条。
新华字典。
又是这一本字典。
“想出来了？”
苏问筠拆下那幅世界地图。
背面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唯一有的……
是几抹凹凸不平的刮痕！
“这几抹痕迹很可疑……”秋韵寒也看到那幅地图的背面，试着抚摸了一下。
好像玉珍从前，也把这个淡淡的痕迹，珍爱地抚摸了无数次一样。
“Y，一个爱心，颤抖的L。”
她读了出来。
“小姑娘好好地不学，早恋了？”苏问筠打趣道，“不过大多都是畸形的爱吧。”
“Y是玉珍，那么这个L……会不会是love？可……”
秋韵寒翻到了新华字典第444页。
她曾经也为了调查玉珍失踪，在她的寝室找到了那张纸条。
那张纸条好像已经被拿出来分析过，听玉珍室友说，是一个叫做苏问筠的“美人”拿的。
后来机缘巧合，两个人就这么碰上了，一起调查这个案子。
在新华字典的444页，有一本小本子。这本小本子类似于口袋书的大小，本来应该很厚很厚，但是被撕得只剩下一页。
那一页上，只有七个字。
“畸形的爱，谁会懂。”
秋韵寒读了出来。
这张纸条的左上角，贴着一颗梨。
她不由望向阳台。
是一朵睡莲。
“我想有些事我懂了，你问我，我觉得我可以推出更多的线索。”
苏问筠突然道。
“L是不是莲。”
“莲花？爱？”苏问筠看了过来，“那也就是说这个L，就是莲。”
“笔记代表什么？”
“笔记写着，她的爱是畸形的，没有人理解。至于为什么她会觉得她的爱没人懂，我认为，”苏问筠摆了摆手，“强制的，不接受的爱，就是畸形的。”
“强制性……”
“如果她不接受，那么就会受到惩罚……比如非人哉的虐待。”苏问筠轻笑，眼里是无尽的黑暗，好像会吞噬每一个试图走进的人，“为了逃离这种虐待，她妄图通过这本笔记来告诉我们事实，逃脱黑暗。哪有一个人写爱的人的名字的时候，是颤抖的、带有恐惧的呢？”
“所以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
秋韵寒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
“这个嘛，很简单。”苏问筠笑道，眼神冰冷，“我猜的啊。”
“……”
秋韵寒本以为会有什么带有暗黑色彩的的答案出来，终究是她想多了。
眼神是黑暗的，说出来的话却是……
一通鬼话。
嘈杂的医院里，玉珍迎来了第四个访客。
“玉珍，你没事吧！”
黎羽匆匆奔向玉珍的病床。
“黎哥，我没事。”
玉珍再一次褪去了她冰冷的面具，微微笑了笑，眼中有着晨光。
“你是不是最近家里……又出了事。”
黎羽皱了皱眉头。
“我没事，黎哥。”玉珍再一次重复道，“只是突然想不通，还好……有她们救了我。”
“那你……要是没人救，那该怎么办……”
“放心吧。”玉珍笑着，“就算没人救我，我也不会从天台跳下去的。”
“那……好，你先好好休养，我先走了。”黎羽说了一句，又补充了一下，“你家里的那些事，不要去在意。”
“嗯。”玉珍整个人开朗了起来，突然又说了一句，“黎哥……谢谢你。”
可是离去的黎羽，没有听到。这一声有些轻，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腼腆的告白。
黎羽离去后，玉珍笑了，笑得很开心，在空无一人的病房里。
还好，有人还是爱她的。
虽然这爱可能比不上她付出的任何，但是，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就像……盛夏甜甜的西瓜，解了一切的烦恼。
医院楼下，黎羽的身影出现，踏着自行车，一身风地离去了，是那么潇洒。
他似乎察觉到了玉珍的目光，回头看了看医院，仿佛注视着那个女孩儿。
可这一切是那么快，玉珍还没反应过来，他便离去了，影子也没有。
她又恢复了平静，只是久久地注视着黎羽离去的方向。
回去了，真好。
这所学校一月一度的内卷考试来了。
不说，苏问筠早已经忘记有这考试。她这种考试就从来不会及格。
拼手速、拼运气、拼难度。
这种过分的考试，她不会去做，只是把能做的一部分给做完。
这个学校一向如此，每天，学生们从来只睡四个小时，其他的二十小时，四个小时写完一叠试卷，每天沉浸在麻木之中。
是为了什么，为了月考。
月考为了什么，为了期末考。
期末考为了什么，为了学大学的内容。
这所高中，太卷了些，但在这个世界里，仍然有许多家长自己的孩子来到这恶魔学校。
不为什么。
如果你是蠢才，那么在高压高强度的训练下，你也勉强成为“天才”。
如果你是天才，那么你就会在高压高强度的训练中提前学习两到三年的内容。
只有这一所学校这样。
学校曾经有人为此抗议过，可是被镇压了下去。这一代的抗议者，非苏问筠莫属。
她测过智商，很高，这据说和她的家庭有关。但每一次的内卷考试，她永远不会及格。
所以每一个月的检讨书，都有她的一份。
苏问筠倒是无所谓，虽然父母已经多次“督促”她尽快内卷，她还是我行我素。
哪怕后果很严重，她也愿意。
“……”
当苏问筠又因为这件事被叫办公室之后，她只是站着，没有多余的动作。
“苏问筠。”老师颇为头疼地扶额，“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啊？”
“可以啊，我现在就很正经。”
苏问筠面无表情。
“……被苏校长训过了？果然还是你爸出马，才有效果。”老师笑了一下。
“我家的事儿啊，不用您来管。”苏问筠又成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过小心我告诉苏校长，这样您说不定就走了，是吧。”
“……”老师一时被噎住，随后突然理直气壮，生气道，“所以作为苏校长的女儿，你是不是更要好好学习了！现在什么样子，啊？！靠你爸压我，呵，好啊。”
“苏校长？他是我爸啊，您不说我还真不知道，谢谢您告诉我。”苏问筠轻笑，“原来您叫我来就这一件事，那我走了啊。”
“你……”
老师还想说点什么，可是苏问筠直接砰的一声关上了门，离开了这里。
苏问筠离开时，在走廊上撞到了一个人。
“抱歉……秋大美人？”
苏问筠面色有些阴沉，匆匆说了句抱歉，可抬头一看，是秋韵寒，连忙露出了笑脸。
“你去办公室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作业做得差，就得叫去受到精神上的惩罚。”
苏问筠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玉珍的案……”
“这个啊。”苏问筠笑了笑，“下午去问问班主任，看看能不能跟她父母谈话。”
“……我们可以调医院监控，看玉珍接触的每一个人。”秋韵寒不大赞同苏问筠盲目的自信，“很有必要。一只梨，一朵莲花……可能和她接触的人有关。”
“先去问父母吧……我想她的这个家庭，应该不一般。”
“宋老师，我想问您要一下玉珍家长的手机号码，可以吗？”
“好。”宋老师不明所以，“你要干什么？你不是已经救下玉珍了吗？为什么还要调查这个案子。”
班主任宋雨看着苏问筠，眼神有些锐利。
“您觉得这是偶然？”
苏问筠好整以暇地看着宋老师。打心里地，她并不是多喜欢这个班主任，甚至有些厌恶，骨子里的厌恶。
宋雨平日里很严格，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同时有着崇高的……信仰，对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最不公平的学校的信仰。
宋雨看起来总是淡淡的，苏问筠估计，她从小生活在一个内卷理念很强的家庭。这一个世界，天翻地覆，也不会改变她内卷的本质。
“我认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一个女生，她也跟我解释过了，因为学习成绩不好想跳楼。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要调查。”
“宋老师不信任我，还是不信任苏校长亲自盖章的这张纸。”
苏问筠拿出了一张纸，上面赫然是“玉珍一案疑点调查人员名单”，而上面，写着苏问筠和秋韵寒的名字。
还有校长亲自的盖章。
“好啊，看你能整出什么花头来。”宋雨扶了扶眼镜，抬手用笔写下了两串电话号码，“这是她母亲的，能不能查到什么，是你的事。”
宋雨从来就不喜欢这种拿权力压人一头的上位者，自然没有什么好态度。当然，她也知道，如果不同意，那么苏问筠也会用千百种方式，或是逼迫，或是谈条件，让她同意。
事实上苏问筠不会这么做，可宋雨的潜意识里，就觉得她像是一个残忍的人。这是她纯洁的外表下面鲜有显露的，不幸地，宋雨就看过她情绪失控的时候。
那个女孩儿，整个人被一种寒光所替代，眼里没有任何的波澜。那时候的她，会用心中一堵冰冷的墙护住自己，护住不堪的她。
说出的话，是正常的，可语气，像个死人。
“谢谢老师啊。”
苏问筠友好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电话声响起。
“宋老师。”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没有任何情感，“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什么约定？我怎么不记得了。”
宋雨轻笑一声，问道。
“关于一块美玉的约定。”声音毫无波澜地说道，“宋老师好记性，不至于这么早就忘了。”
“时间呢？”
“美玉无瑕，总是有人要来毁坏它的，宋老师，懂我的意思吗？”
“……我知道了。”
“那好。”声音有了一丝扭曲的笑意，好像是发出它的人在为此而感到兴奋，“等你。”
“嘟……”电话挂断了，宋雨久久不能回神。
她望着办公桌前一叠试卷，仿佛回味着刚才的话。
“美玉……”宋雨垂下了眼睫，“为什么要大费心思地毁坏它呢……”
终究感到害怕了，是吗？
“喂，请问您是玉珍的妈妈吗？”
苏问筠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串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人来人往的声音，隐隐约约有一道女声传来：“怎么了。”
“有时间约您出来见一面吗？有关玉珍嗯事，我想我们需要聊聊。”
“小孩子聊什么？”玉珍母亲轻嗤了一声，不过随后道，“你是玉珍同学吧，恰好我需要你过来了解一下，我女儿平时的交往情况。”
“……好，那您说个地点。”
秋韵寒在一旁听着，不由微微诧异。
一个母亲，连女儿在学校里的情况都丝毫不知道，那算什么母亲。
电话那头声音更嘈杂了，玉珍母亲不由得把声音提高一下：“就这周六，学校门口。”
“好。”
苏问筠略微思考了一下，就挂断了电话。
“你说一个母亲，为什么对女儿漠不关心？”
秋韵寒问道。
“这啊……”苏问筠话题突然跑偏，“说不定她爸离婚改嫁，这是后妈。那后妈常常毒打玉珍，所以玉珍要奋发向上，复仇把她后妈打成……”
“言情小说看多了吧。”秋韵寒打断了她的话。
“什么啊～”苏问筠笑了，“言情小说看多了，那可不就是天天幻想着霸道总裁爱上我，自己带球跑，回来一看，那个帅总裁找人找疯了，看到她放在心尖上宠，是吧？”
“……”
秋韵寒无言以对。
“或者说什么……一朝重生，我认清了自己身旁的那个男人是渣男，发现了真正对自己好的那个人，然后各种虐各种……”
“……”秋韵寒彻底以一种白痴的眼神看着她，转而正经道，“所以你怀疑玉珍自杀是因为家庭原因？”
苏问筠也恢复正经。
“我有回忆过她这个人，一直默默无闻，但是面对原则性的问题，无法容忍，对于自己坚持的一切，也坚定不移。
“她总是保持着一种紧张的状态，仿佛下一秒就要投身于战斗之中……她神态永远是紧绷的，这种感觉，我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谁？”
“我自己。”
这一次拖更了很久，大概两周了吧？所以我说这是不定期更新的嘿嘿，不过这次是爆更，尽快查收啊！
作者向大家磕头砰砰砰，还请读者老爷赏脸看看啊！
不过这文笔真的很垃圾，娱乐一下就行了～
【5062字】留念
【指路】《微尘散曲》（本文所属连续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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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