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年秋天,堰镇上的尚四爷在一阵吹吹打打中将二姨太抬进了尚府。当二姨太娇喘微微地走向尚府正房拜天地的时候,长工陈七正在水井旁啪啪地劈着干柴,看见二姨太由两个丫头搀扶着走过去,陈七不自觉地瞟了一眼那双小脚,嘟囔了一声,日。他忽然想如果那双小脚晚上出现在自己被窝里会是什么情形。
在堰镇上的尚府里,二姨太名义上是二姨太,实则不然。尚四爷已娶过三房太太,但用他的话说,都是一些不下蛋的母鸡,前二姨太、三姨太早被他休回娘家,由于大太太娘家家境还殷实,尚四爷才没休她,但她也是明日黄花。这次到南方做生意,他又从杭州娶回一房年轻的姨太太。
陈七和另外几个长工住在尚府的偏西厢房里,他们每晚都能听到尚四爷卧房中传出的喘息声和呻吟声。二姨太的叫声在孤单寂寞的深夜里听起来特别撩拨人。尚四爷从十八岁圆房,到现在已年过半百,可他三个太太一个种也没给他留下。那其实不关她们的事,陈七曾想过,问题出在尚四爷自己身上。妈的,老东西白白睡了三个女人。陈七暗地里不止一次骂他。
2
新婚的二姨太在后花园里散步,只是她的脸上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多少新娘子的喜悦。一会儿,丫头端来了瓜子、甜饯等零嘴儿,二姨太坐在凉亭里闲闲地吃着,远远地看到陈七在花园外边的田地里忙碌的身影。当然,那时的她还不知道陈七是谁,但她经常在尚府的院落里看见他,只是他的眼光与其他的长工短工都不同。而每次看到他那健壮的腰身,二姨太就想起夜里炕头上尚四爷只剩一把瘦骨头的身体,脸就有些发热。
陈七爹是尚府的长工,老实得十炮也打不出一个响屁来。陈七爹在尚府里劳累多年,备受凌辱。尚四爷对他连抠带刮,每年年底给的几个工钱刚够过个半饥半饱的年。陈七娘给人家洗衣服,当老妈子,辛辛苦苦地拉扯着陈七。陈七是八岁没了娘的。陈七娘是上吊死的。陈七闭上眼睛就想起那个恐怖的夜晚,娘被尚四爷叫去好长时间,回来后衣衫不整,嘴角还有血迹。等早上晨起醒来时,却发现娘吊在屋梁上,舌头拉得老长……
3
中午,陈七睡得正香,猛然觉得大腿间像被蜜蜂蛰了一下,一阵刺疼。他睁开眼,却是一个伙计正拿着根麦芒刺他。那伙计歪着脑袋,斜眼盯着陈七的裆部,猥亵地说,怎么,胀得这么大,又想女人了?
陈七夹了夹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管你屁事。陈七说着站起来,老子想怎样就怎样。
没好气地吃完午饭,陈七用一根从破扫帚上折下来的细竹签儿剔牙。正剔着,陈七看见尚府的看家狼狗正叼着半块骨头在院子里踱来踱去,似乎想找个隐蔽的地方吃掉。
日他娘的,连狗都不如。陈七愤愤地咕噜着,突然上去就踢了狗一脚,遂用手去抢地上的骨头。
岂知那狗倚仗人势,汪汪狂叫着就咬陈七。尚四爷闻声出来喝住了狗,他一脸鄙夷地看了陈七一眼说,狗屎不如。二姨太听到吵闹声也带着丫头从后花园过来。尚四爷正要用尚府里对待下人的规矩惩罚陈七,二姨太娇声说,哟,四爷跟下人这般见识,也不怕脏了您的手。尚四爷捋着下颌的山羊胡子恶狠狠地说道,下次再让我碰到这样的事,小心拿你喂狗,先扣你一个月的工钱。说着搂着二姨太的细腰一晃一摆地回房了。
陈七被灼灼的秋日阳光晒得头皮发麻,他的左手臂上被狗爪子划出了四五道血口子,红红的鲜血顺着浓黑的汗毛无声地淌着。陈七擦都不擦一下,只对着尚四爷瘦弱的背影咬牙切齿地骂道,狗日的,早晚干掉你。
4
秋天在晒谷打粮纷纷扬扬的皮糠中溜走。
陈七夜夜都是听着二姨太的叫声睡觉的,有时候是自己睡着了被吵醒的,更多时候却是故意很晚才睡觉。睡觉后的梦里全是二姨太的身体,甚至他常常伺候的黄牛在梦里也长着一副二姨太的大胸脯。陈七几乎每天都要穿着湿漉漉的衬裤去上工,他不想每天都洗,那样被伙计看见一定会嗤笑他的。夜晚刚开始的时候,二姨太叫得人魂飞魄乱;到深夜,却声声颤抖,隐约带着哭腔,犹如鬼魅,令人毛骨悚然。
清晨起来,陈七看见二姨太倒尿盆时,眼圈发青,走路摇摇晃晃。他牵着牛从她身边经过时,捏了她浑圆的屁股一把。她居然没有叫,只回过头幽怨地看了陈七一眼,便端着尿盆回了屋。
陈七正和伙计们在草料棚里铡草,丫头来叫他说二姨太有事要问他。陈七不声不响地站在二姨太的房间里,有些惶恐,看见二姨太从里屋走出来时,他甚至想夺路而逃,但他突然想到她是尚四爷的女人,心底又蓦的升起莫名的愤怒,全身神经随着愤怒慢慢紧缩,他似乎听见自己的骨节在咯吱作响。
二姨太让丫头出去。她掀开炕桌上的锅盖,立刻有浓浓的肉香扑散开来,伴着女人特有的暖暖的体香、脂粉香,诱惑得陈七喉头咕噜响。他的窒息感稍稍缓解,难以抵挡的饥饿感却汹涌袭来。
吃吧,今天吃个饱。二姨太坐在桌子旁漫不经心地喝着茶说。她那粉白的脖颈包在一片貂皮绒中,温润润的如一块碧玉。但当她扭动脖子时,陈七看到了几道深红的被手指甲抓过的划痕。
陈七没坐下,只冷笑了一声,伸出大手在二姨太胸口摸了一下,说,老子不稀罕肉汤,更不需要你的臭可怜。说完转身就走。
二姨太一脸的失望与落寞,她试图挽留些什么,就说,四爷这几天不在家,我晚上不关门。她倚在自己房间的门口轻声说。
贱货。陈七想,死老鬼的女人都是贱货。
5
那个秋日下午之后,陈七便想着什么时候彻底占有二姨太的身体。每天晚上躺在炕上,他的眼前便晃动起二姨太饱满的胸脯和屁股,一转神又想起尚四爷那细瘦如鸡的脖子,心里道,就缺那一刀。
一天晚上,尚四爷没有回来。陈七假装起来上厕所,摸到二姨太的房门口,轻轻一推,果然,二姨太没有关门。陈七进门便闻到了温暖的女人香。
昏黄的灯光下,陈七站在二姨太的炕前,看见二姨太穿着透明的丝质睡袍,睡眼朦胧,仿佛等了什么很久,等得都睡过去了,又突然被惊醒。陈七感到周围的世界全是热的,热得人心躁乱烦闷。
二姨太的手拉着陈七的手,他听见自己嗓子里不自觉地发出了啊的一声,之后便感到下身硬得得难受。死鬼的贱货,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陈七连鞋也没脱,就猛地爬到炕上,将二姨太狠狠抱住,压在身下。
……
结束时,二姨太说,知道吗?四爷他根本不顶用,银样蜡枪头。
陈七鼻子里哼了一声。狗日的,一把瘦骨头,能干鸟事?陈七一边穿裤子,一边不屑地看着二姨太说。
我知道你恨他,恨不得杀了他。二姨太整理着乱发,说,我从第一次进尚府看到你就看出来了,你们谁也逃不出我的眼光。
陈七一把拧住二姨太的头发,恶声恶气地问,你说什么?
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但他也不是傻瓜。二姨太疼得哎哟一声叫,企图挣脱陈七铁钳似的手。我也恨他。他每天晚上变着法子吃各种药折腾我,不就是要弄大我的肚子吗?尚府的根底我都知道,我偏不给他怀。他每次没等上我身就泻,然后气急败坏地把东西倒进我的身体。我每次都偷偷洗净下身,我要让尚府绝种。二姨太泪水潸然,我实在受不了了,我想跑,却跑不掉……
此后,二姨太的暖炕便成为陈七的销魂乐园。
6
时间一晃便是一年。
第二年的秋天来得特别早,燕子还未南飞,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霜就将菜园里的蔬菜打蔫了。一天上午,陈七在牛棚里喂牛,二姨太看见其他的伙计都走了,就走到陈七身边低声说,我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红了。说着脸上飞出了两朵红云。
什么?陈七只顾低头给牛添草,还没回过神来。
笨蛋,我有了。二姨太有些害羞,几乎是咬着嘴唇说,但心中那种巨大的喜悦感却难以掩藏。
有了?陈七顿时瞪大了眼睛,有点不相信。
不要急,不是死老鬼的,他没那本事。是你的,我已经算过了日子,这些你们男人不懂。二姨太双眼满是妩媚,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她占有了似的。
陈七脑袋嗡的响了一下,他只是想着发泄天大的仇恨和身体内多余的精力,倒忘记了这个。那该怎么办?妈的,这样看来我跟种驴还有什么区别?陈七心里暗骂自己。老不死的知道吗?陈七像被秋霜打蔫了茄子,没好气地问。
我还没告诉他,如果跟他说,我自有办法。二姨太诡秘地一笑,扭着浑圆的屁股大声招呼丫鬟向后花园里走去。
7
鹅毛大雪再至,尚府的新年却没有往年热闹了,但尚四爷依然叫人像模像样地在门口和院落的四角挂起了新年的大红灯笼。由于二姨太有了喜,尚四爷特意找阴阳先生算了一下,掐算出二姨太怀的是个男孩。他熬了大半辈子,已经灯残油尽了,终于盼来了尚府的一脉烟火。
尚四爷为安胎,晚上也不再到二姨太的房间去了,并多叫了几个丫头整夜轮流伺候她。陈七当然也没了机会靠近她。尚府里因为要添丁一下子变得平静起来,佣人们干活都小心翼翼,不敢大声喊叫。为了二姨太肚子里的孩子,尚府里几乎所有人的生活都改变了。
二姨太的腰身渐渐粗起来,到春天柳芽初绽桃花飞红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了水蛇腰的风姿,脸上也逐渐出现了浅褐色的妊娠斑。阳春三月,二姨太拖着臃肿的身体在后花园里散步,远远地看见陈七在粮场上干活,自言自语的说道,将来的孩子一定和他一样壮实。
突然,从堰镇后山方向传来轰隆隆的响声。二姨太一惊,问身边的丫头,是雷声吧?丫头仔细听了听,摇摇头说,太太,好像是炮声,现在晴天不会打雷的,再说雷声也没有这么闷的。
二姨太在一座假山旁坐下来歇息,心中产生了隐隐的忧虑,她已从尚四爷那儿偶尔听到了风声,日本鬼子已经打过来了,外面兵荒马乱,尚府的许多生意都泡汤了。
8
不久,日本人的铁蹄便踏上了这个华北的小镇,并早在县城里建立了伪政权,所到之处,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堰镇一夜之间鸡犬不宁,烟火弥漫。附近村落也无一幸免,一时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堰镇人面临着一次生死存亡的考验。
尚府上下更是一片混乱,日本的炮弹扔过来后,尚府炸死了三个长工,剩下的佣人吓得连工钱也来不及讨要便连夜卷起铺盖回家逃难。尚四爷像一只缩头乌龟,整天和太太们躲在盛放粮食的地下室里不敢出来,直到外面稍稍平静了些,他才像躲藏的老鼠一样胆战心惊地出门探风声。他先到镇上的其它几个地主家去询问,结果家家都人去屋空,好不容易碰到几个人,他们有的说跑到县城去了,有的说跑到后山去了。
二姨太腆着大肚子日夜忐忑不安,因为她在一天夜里听见尚四爷说梦话,说要把陈七干掉。最近又发现尚四爷对她不再百依百顺,她猜测尚四爷可能早就察觉到什么了。她想出去找陈七却又不敢,只好呆在地下室里陪大太太灰头灰脸地叹气。但大太太看见她腆起的大肚子却也没有什么好气。
掌灯时分,尚四爷瘦弱的身影出现在尚府破烂的院子里。尚四爷一回来就召集还留在尚府里的部分佣人开会,说,日本鬼子……不,应该叫太君,他们说啦,谁不服从太君的命令,死了死了的。说着做了个砍头的手势,又接着说,现在我说的就是太君的命令,从明天起男工们都去为皇军效力,女工晚上去伺候皇军,犒赏大大的有。
然而,第二天早上却不见了陈七。
9
陈七得知日本人来了的当天晚上就偷偷跑出了尚府,他本想先结果了尚四爷,但常年寄人篱下的生活让他明白,要他的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况且陈七也不想为他那贱命赔上自己的性命。尚四爷的谄媚嘴脸他最清楚,现在又来了个小日本,死老鬼肯定又和日本鬼子勾结上了。狗日的小日本。陈七一边骂一边跑向了堰镇后的八馒头山去投靠匪帮青龙帮。
青龙帮帮主得知陈七投奔的原由,说,你知不知道入青龙帮先要提个人头来?
陈七的确不知。帮主便要他在三天内提个人头来再做决定。
陈七又向他们讲了日本人的事,说,现在不是我能不能加入青龙帮的问题,我们命很可能都保不住了。
帮主听后哈哈大笑,说,你吃饱了撑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嘛,这是最基本的江湖规矩。再说啦,兄弟们在这里有吃有喝,谁还去管那鸟事?
陈七冷笑道,那你就等他们来犯你吧。说完就走。
不料几天后,日本人果然真枪真炮地杀到了八馒头山。丧心病狂的日本人凡看到带枪带棍带刀的便认为是八路军,统统杀掉。那次青龙帮的兄弟们出去打劫回来,正碰上四处游荡的日本鬼子,双方当场展开激战。怎奈青龙帮几个兄弟寡不敌众,节节败退,最后退到了青龙帮的老巢里。
青龙帮帮主大为恼火,骂道,狗日的小日本敢在老子头上动土,怕是活腻啦。遂一边吩咐兄弟们守住八馒头山,一边派兄弟从后山抄路探听日本鬼子的消息并寻找陈七的下落。
陈七那次从青龙帮离开后,心里一直不忘加入其中。杀人他倒不怕,尚四爷就是他一直想要干掉的。不过让他去取一个与他毫不相关的人的性命,他却是无处下手。他想到日本鬼子,今天自己被逼沦落到地步,日本鬼子也是可恨的仇家。他主意已定,便骗了一个常在尚府出没的日本浪人,下了蒙汗药,结果了他的性命。陈七提着日本浪人的脑袋连夜赶回青龙帮,帮主见他拿回了人见人恶的日本浪人的人头,认定他也是条汉子,遂与其称兄道弟。陈七和青龙帮的兄弟们比较熟悉堰镇的地形,因此他们多次神不知鬼不觉地袭击日本鬼子的炮楼,并破坏他们的公路和铁路。陈七在帮中的威望也不断提高。
青龙帮在偷袭日本鬼子时损失了不少兄弟。陈七建议青龙帮应该联合松县的其他匪帮共同抗击小日本,这样力量会强大些。于是,整个松县的土匪结成一个大的抗日游击队,真正与日本鬼子干起来。
日本浪人的无头尸案令日本人火冒三丈,他们为追查凶手在附近的村子里又进行了一次惨绝人寰的屠杀,最终无果而终。日本人可能意识到堰镇的这颗钉子比较难拔,于是便调遣了大量兵力。在日军飞机的集中轰炸下,八馒头山几乎夷为平地。恶战中,青龙帮帮主中弹身亡,众兄弟一致拥戴陈七为新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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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七在一个雨夜带领几个兄弟悄悄潜进尚府,想拿下尚四爷的狗头,没想到搜遍了整个尚府也没见他的踪影。陈七想到了尚府的地下室。他找到后花园里灌木掩映的黑魆魆的地下储藏室,但地下室的门却被死死地顶住。陈七用枪托猛撞,好久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谁呀,陈七分辨得出是二姨太憔悴而又胆怯的声音。
快开门,我是陈七。陈七听到了开门声,便断定尚四爷不会在这里。
陈七?二姨太显然吃了一惊,你终于来了,再不来我死了也没人会知道,死老鬼已把我困在这里了。说着伸了伸脚,陈七看见一条粗绳子拴在二姨太脚上,她只能在五米的圈子里活动。陈七看见尽管二姨太怀着孩子,脸上却消瘦了许多,只有肚子鼓鼓的。他拔出腰刀帮二姨太割断了绳子。
二姨太在陈七弯腰的时候看见了他胳膊上刺的青龙,大叫道,青龙帮?那可是些杀人不眨眼的野兽呀。
不用怕,比起日本鬼子我们差远啦。陈七说,死老鬼呢?我来割他的鸡脖子。
他整天躲在日本鬼子的炮楼里,你大概不知道铁路是怎么修的吧,就是他拿着鞭子赶着镇上的人修的。二姨太说。
陈七气得咬牙格崩响。他把腰刀一下子甩到了旁边的案桌上。蓦的,他抓住二姨太的手,说,快穿好衣服,离开这个鬼地方。二姨太成了青龙帮的压寨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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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的洗礼使整个堰镇一片死气,除了几个年老体衰的老头老太不想把一把老骨头抛于荒野之外而留下外,几乎看不见什么活人。逃难的逃难,活埋的活埋,哪里还有什么人间烟火味儿。
经过日军的整修,尚府变得焕然一新,围墙上插满了日军军旗,并最终成了日军驻堰镇的总司令部。由于日军在以往的侵略中伤亡也比较惨重,他们便换了一个总司令以重整士气。只是新司令比较好色,他早就听说过二姨太的姿色,现在却扑了个空。尚四爷不停地向他解释并答应一旦找到马上送过来。
战争日渐荼毒。
八馒头山上的对峙已达两天两夜。第三天黎明,日军下了不惜一切火力轰炸八馒头山的命令。疯狂的日本人用飞机加大炮对准了八馒头山,凶猛的炮火甚至将山上的石头和土都要烤焦。青龙帮的弟兄们浴血奋战,舍命想保住山寨和镇子。
陈七携二姨太突出重围,绕到八馒头山下青龙帮挖好的地下通道,说,你从这里出去,可以逃到松县西郊,青龙帮的弟兄们说那边有铁路通到省城,你坐火车回老家去。我不能送你了,我要和兄弟们一起和日本鬼子干到底。记住,一定要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这是咱们的种,也是咱堰镇最后的种。等他长大了,告诉他,是谁害得我们这样到处奔跑,没有了家。我现在后悔的就是没有拿下尚老鬼的狗头,没把他的鸡脖子割断。不过没关系,我和青龙帮的兄弟们一定会将他和日本鬼子打个稀巴烂。这个吃里扒外的狗腿子。陈七说着推二姨太快走。
二姨太早已泪水涟涟,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陈七就把她推过了石门,石门轰的一声关上,自此石门内外成为两个世界。陈七快步跑回青龙帮。
这一仗打得可谓天昏地暗。青龙帮的弟兄们只要还有一丝力气,就没放下过枪,枪弹用完了,就用山上的石头砸,直砸得日本鬼子抱头鼠窜。最后,日本鬼子调来了火力强劲的轰炸机,青龙帮兄弟无一人生还,八馒头上上的每一寸土几乎都被永不屈服的青龙帮兄弟们的鲜血染红,尽管硝烟依然滚滚,但忠魂永驻青山……
据《松县志》记载,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堰镇人民在日寇的血腥涂炭中英勇反抗,尤以最后的八馒头山战役最为壮烈。昔日曾因不堪忍受地主压迫和剥削而被迫上山聚为盗匪的草莽英雄,如今显示出真正的英雄气概,与惨无人道的日本鬼子血战到底……
然而,仓惶出逃的二姨太却在半路被两个日本兵抓住。他们本想先先睡了她,不过又想到新来的总司令特别喜欢大肚子的女人,便想押她回去邀功请赏。孰料碰上铁路旁监工的尚四爷。尚四爷千哄万骗,才从虎口里夺下了二姨太,并将她送出了堰镇。后人谈起他时都说他这点做的还不至于丧失良心。据说尚四爷后来死得很惨,日军总司令最终知道是他放走了二姨太,便抓住他,对他施行最残酷的阉刑,先用湿毛巾将他的外生殖器抽得红肿,又用尖刀循中国古代的阉割术割掉,再剖他的腹,在堰镇的老槐树上吊了三天三夜……
有人说尚四爷临终只说了一句话,我没脸去见老祖宗呀……
就在尚四爷惨死的那几天,二姨太在同是战火连连的江南杭州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