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晚餐的时候，医院里开始弥漫一种恐慌的气氛。不知是谁先传出了太平间有鬼魂出现的流言。好在没有人知道，杨德肝脏被移植的事。张浩猜测，老孟头好说，一定是从他那传出去的。眼下已没法控制传言。焦头烂额的事一件接着一件。

      总算有一件好事来了！王院长经过一下午的紧急诊治，奇迹般的消肿了！高烧也退尽。是那剂汤药发挥作用，还是另有原因？林大夫等人无不赞叹张浩医术。张浩坐在王院长身边，见他缓缓的睁开了左眼。从眼神张浩看出院长神志应是清醒的。王院长看清了张浩，低声说道：我怎么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好像做了很多梦。像是被装进一个大锅里，被蒸了一样。

      张浩心情轻松了许多。轻声道：有些炎症加之发烧…，所幸全退了！王院长还想问什么。张浩心里清楚王院长关注的大事。就道：王院长，您还是多休息，少说话！您交办的事都很顺利，放心！老陈的状况比预想的要好！王院长似叹口气。道：你也去休息一会吧，辛苦你了！

        回到诊室，张浩突然有种感觉，具体是什么他还有点说不清楚。正自想着，楼道里传来脚步声。走的很慢。天刚黑下来，能会是……？外边的人停在了他的门口，手指“咯咯”的敲门。张浩走到门口，猛的拉开门…。门口站着的是老孟头。他把老孟头让进屋里坐下。老孟头似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张大夫，你说怪不，我刚才做了个梦，清清楚楚的。说白天火化了的杨德来了，就进了我那小屋，手里拿了一叠钱。说他不要钱，需要的是一块肉。我说，什么肉啊？他说，张大夫知道。把钱往桌上一扔，我就醒了。

      听完老孟头的话，张浩刚安定的心又提了起来。但表面还是很平静。说道：做梦是很正常的，你经历了那么多人，一个走入人生最后归宿，时常就会梦见。张浩很想告诉他不要散布这些事。想想，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老孟头走后，张浩陷入沉思。怎么会这么巧！老孟头不知道换肝的事，他就是编故事也编不出杨德讨要肝的事啊！难到冥冥之中真的存在灵魂？那么杨德的鬼魂下一个目标会是……？想到这里，张浩猛的站起，向外快步走去。

          ［17］

    张浩深思整理着大脑，几天来发生的咄咄怪事，百思难解。杨德之死是正常的，关键是没经本人或家属同意，私自被摘取了身体器官。如果接二连三的怪事，跟杨德的冤魂有关，那么，他就会以自己独特的方式进行报复。从老孟头说的杨德不要钱，只要一块肉来看，虽然荒唐，但假如真有可能，杨德最后一定会去找老陈，讨要属于自己身上的东西！想到这些，他不禁后背冒出冷汗。

      他急匆匆赶到老陈监护室。此时，刘伟和甘茹正小声说着什么，见张浩进来，都站起身。刘伟原是说好，让张主任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有情况马上向他汇报，没想到张浩又急急的赶来，疑惑的看着张浩。张浩道：没事，我就是想过来嘱咐一下。把所有窗户关紧，注意房门不要随意打开。他一边说一边观察，仪器上显示的数据和安躺在床上的老陈。这一夜但愿平静度过！张浩还记得前一天，老陈发作时如爪样的手指要抓自己的腹部，场面浮过他脑海……。他心里道：你是个怎样的重要人物啊！张浩也感觉到老陈的那两个陪护倒像是看管。可这一切王院长也不可能尽知。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做出肝脏移植手术。

        张浩看看表，10点多钟了。他临出门又嘱咐道：一定集中注意力细心观察，千万不能大意。要多注意门窗……。

        走廊里很静，灯光一会拉长他的身影，一会又缩短他的身影。除了他身后那两位门口坐着昏昏欲睡的人，走廊再无他人。不一会他到了王院长病房。王院长没睡着，见他进来，示意张浩坐到他身边去，又挥走了护士。王院长的右眼似乎也能睁开了。他道：还有一件事，那会人多我没跟你说。我昏昏沉沉的时候，眼前似乎有个影子晃动，我问是谁，他竟贴近了我右脸，可我还是看不清他的脸，后来他说话了，好像是说“我没有家了，我回不去了！”王院长的这席话是在认同发生的怪事。是不是暗示说，杨德火化没了尸身，原魂无处可归了！

      张浩道：王院长，您阅历丰富，您说接下来怎么办？王院长望了一眼房门，见关得严实，悄声道：上边的人跟我私下说，这个老陈是大人物，但同样也有另外两个大人物死于他手，他嘴里有巨大秘密。张浩惊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不惜换肝要救他呢？王院长喘口气又道：上边的意图谁能说得清楚啊！……你要不是肝病名医，他也就不会到这里来了！

        只有老陈一死，或许一切烟消云散。

        这是王院长和张浩谁也说不出口的话。

              ［18］

    午夜12点刚过，刘伟见甘茹有倦意，接连打着哈欠。便道：你靠椅子睡一会儿！我先去趟卫生间。刘伟开了房门走出来，发现两个陪护老陈的人没了踪影。很是奇怪。这几天那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至少总能保证有一人在老陈左右。两个人不会一起去卫生间吧！而且一门之隔，两人离开怎么也得有脚步声啊？

        走廊棚顶照明灯都是普通灯泡，扣着玻璃罩。隔十来米左右才有一盏。卫生间紧挨着山墙，走廊顶头有扇窗户，为了良好通风平时总开着的。刘伟正要推卫生间门，眼睛余光就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瞄着他，他一侧脸，就见一只很大的黑猫窜跳下来，毫无声响的朝走廊里奔去。刘伟知道先前王院长可能为猫所伤，便立刻警觉起来，回头看那只猫。黑猫跑了几米远却停下，转头两只圆眼盯着刘伟，并“喵”的一声嘶叫。刘伟向它急走几步，猫跟着就跑出几米，依旧眦着牙嘶叫。就这样反复几次，猫跑到楼梯口，刘伟也追到了楼梯口。那只猫嘶叫一声飞跳到楼梯缓台，转眼没影了……。

      就在这时，刘伟听到了身后重症监护室里，传出甘茹恐怖的尖叫！走廊安静，尖叫无疑是恐惧的节奏。刘伟像猫一样飞身跑回监护室，几乎是踹开了房门。就见老陈满脸狰狞着伸着还带有管子的胳膊，两手掐住了甘茹的脖子。刘伟不及细想就扑过去，压倒了老陈。老陈在他身下猛烈的掙扎，两手疯狂抓扯刘伟后背。刘伟靠着年轻体壮，不一会就扼住了老陈的两只手腕。老陈呼呼的喘气，两只圆眼渗出血丝……。

      尖叫和声响早已惊动了附近房间的医护人员。有人去喊张浩。张浩跟本没睡，听到响动就已经知道出事了。他走进来时，老陈的四肢已被缚住。用了镇定剂后，老陈平静了，只是四肢还在抽动。张浩急忙去看老陈的刀口，绷带边缘渗出大量血渍。张浩看着老陈面部渐渐显出的苍白。重重说道：清理输液管，立即输血。他脑子里想着，也许要进行二次手术。

        刘伟毕竟是消耗了一定的体力，两手还在轻微的抖动。甘茹明显受到了惊吓。刘伟握住甘茹的手，能感觉甘茹整个身体到精神都在抖动！张浩对刘伟道：你陪甘茹到其它房间歇息一会儿！

      从大伙的嘀咕声里，张浩已大体知道了发生的事。这正是他最最担心的事。

            ［19］

    一切处理妥当之后，张浩来到刘伟和甘茹所在的房间。甘茹惊魂未定，断断续续讲着刚才发生的事。原来，刘伟去卫生间刚走出监护室，甘茹就听见老陈喉管里传出咕 咕声响，她凑近老陈。没想到老陈突然睁开了两只眼睛，直直的瞪得溜圆，眼神透出恐怖和凶冷。

        甘茹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眼神。后背瞬间升起一股寒气，她本能的缩回身，还不及细想，就见老陈跟本没把她看进眼里，带着管子的一只手形成爪状，抓向自己手术部位的刀口。甘茹立即反应过来，紧紧拉住老陈的小臂。就在这时，坐着的老陈猛然转向了甘茹，另只手抓住了甘茹的脖子。甘茹尖叫一声收回手去掰老陈的手指，只感到脖子一阵刺痛。老陈腾出手，一起扼掐甘茹。紧急关口，刘伟闯了进来……。

        张浩神色沉重。如果杨德的幽魂真的存在，他一定是游荡在每个角落，为了讨回他的肝，随意的附体。刘伟也提到了猫！除了猫会不会还有其它可能……？这时，老陈的两名陪护被找回来了。两人讲，有个护士向他俩招手，要他俩去帮一下忙。两人跟着护士进了一个房间，护士回过身，面孔就是一张椭圆形白纸……。后来的事就都不知道了。

      果然是这样！怎么办？张浩知道自己必须冷静！面对从未遇到的煎熬恐怖，似乎也只有他来处理这一局面了。难道还要把移植在老陈体内的肝脏取回吗？

      他让刘伟带甘茹去诊室休息，刘伟已经给甘茹的脖子划伤进行了包扎。两个陪护就在这间屋里休息。这两人也没有了这些天冷冰冰的面容，神态透着不安和惊恐。

      他决定为老陈二次手术，根据观察老陈的状况，不进行二次手术，可能随时死掉。他推测老陈的胸腔出血了。不然他的面目不可能那么苍白。这一切他又必须向王院长汇报。

        王院长迷迷糊糊睡了一觉，睁开眼睛，左右无人。直到听见响动。心里着急，可他又下不了地。几分钟后值班大夫走进来跟他介绍了外边发生的事。听完，他说：去叫张浩主任到这里来。就在这时，张浩走进来，王院长抬头去看张浩，忍不住竟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见张浩身后有个影子，在张浩肩头边现出一张笑脸来……。

              ［20］

    单说张浩，见王院长神态异样，快步走近床边。道：王院长，你……，王院长用力的眨眨眼，再看张浩时，张浩身后的影子已经完全消失。他顿了顿，恢复常态，说道：刚才没人跟你来吧？张浩回道：就我一人！王院长轻微叹口气说道：也许是我花眼了，就看见紧贴你身后有个人，脑袋几乎挨着你肩膀探出来，对着我诡异的笑。

        张浩下意识的回头看，只有缓缓关合的房门。王院长示意他坐下。他的状况很好，伤腿不怎么疼痛，面部也消肿了。张浩明显感觉到几天功夫，王院长苍老许多，神色沉重还有隐隐的不安。张浩把先前发生的事情详细述说一遍。王院长细心听完，然后缓缓说道：看来这些怪事彻底传开了！医院职工还好办，那些患者很快的就会把这些事传到社会上。停了停又无奈的说道：由他吧！但有一点，换肝事情绝不能张扬出去！他的语气坚定起来。

      张浩听王院长说完，也讲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说：经过两次发作，老陈已经很危险了，据我观察，腔内出血是肯定的。肝脏移植手术在国外成功率也极低。所以我建议立刻进行二次手术，至少要对腔内出血进行清理和必要处理。虽然把握不是很大，但不做恐怕很难活过明天……。张浩看看表，已是午夜一点多钟。又更正道：现在说很难坚持活过今天。而且……，王院长见张浩迟顿一下，就问：而且什么？实际他心中明白，如果老陈再歇斯底里一次，就可能立时毙命。他不等张浩回话，转了话题：等天亮再说，你可以充分做好准备。等上班后，研究给你配备助手，甘茹就不要参加了。

      这时张浩微微点着头，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想到王院长说他身后站着一个人在笑。不好！他急忙站起身道：我得再去监护室！张浩着实出了一阵冷汗。到了监护室，两位医生和两名护士都在。老陈显得很平静的昏睡着。他松了口气。脑子却在思考各种情况。不知甘茹现在怎么样了？他告诉刘伟让甘茹也喝了他给王院长熬的汤药，以防不测。他还想，杨德幽魂到了白天会怎样！如果老陈白天二次手术结果又会如何？他都在不停的想……

      天终于亮了。这几个夜晚都是煎熬过来的。白天！白天还会发生什么事呢？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