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和朋友去民和李园采摘时,无意间看到一株桑树,长势茂盛的出奇。树干有盘口粗细,张牙舞爪甚是乖张,丝毫没有南方水乡的温文尔雅。恶劣的风沙环境,加上常年缺水的黄土地质,造就了它今日的模样。三毛说:“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而我的内心更愿意做这一株乖张的桑树。
第一次见这样成型的桑树还是在距杨树排不远的沙柳坡村。那年农忙假,放假在家,自觉无聊,便独自一人跑到老舅爷家“串亲戚”。老舅爷是个“流氓头子”,这是母亲对老舅爷的评价,我的眼里老舅爷是个有趣的大叔。奶奶姊弟5个,数老舅爷最小,比父亲大着半辈,那年的他40出头,个子不高,想法却总是让人出奇,有着做不完的小康梦。他有一个比我大10岁的儿子,我虽叫他“华叔”,却是一直以兄弟相待。之所以说老舅爷是个有趣的人,是因为很多在母亲看似猖狂的行为在老舅爷看来都是被允许的。像是去游戏厅、录像厅、溜冰场之类的场所,在母亲看来都是一等一的大罪,老舅爷却认为是孩子们的天性使然。也正是这样,华叔开启了我一个不一样的童年。太多太多奇妙的东西都是从那个夏天开始的。
那时的小孩没有过多的零花钱,而我们则过着一天两瓶可乐的“标配”生活,这都得益于老舅爷家的那辆被遗弃的电动车。电动车电瓶被我们无情的改成了“电鱼器”,一个用两根长竹竿、两根铜条、几米电线、一个开关按钮组合而成的神奇工具。在那个还不知道用草甘膦毒鱼的年代,一副“电鱼器”成了我们的杀手锏。而我们每天的开销正是来源于此。
圳上镇一带的河流中数马口鱼和麦穗鱼最多,而美味价值最高的当数沙柳坡的鲮鱼了。而现在大多数时候只能靠着一罐鲮鱼罐头来慰藉自己的味蕾了。初到沙柳坡,那是一片细沙汇聚成的滩岸,岸堤边是的垂抚的沙柳,与水草相应,好一番“杏花春雨沙柳梦”。蓦然回首,沙地牌楼后,遮天蔽月的竟是成片的桑树。正值桑树结果的季节,清甜的香味夹杂着春蚕进食的沙沙声,恍如隔世的怅然,陌上桑的意境是我栖息的想往。当时的想法里,没有大海,能有一片沿河的沙柳桑地也是极好的。
穿过沙柳丛,本想着能在桑葚的蜜罐里饱餐一顿。也许是因为怀着偷吃的心理,才会如此的蹑手蹑脚,生怕被发现了,丢了面子。然而事与愿违,还是被采桑女发现了。事情的结果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悲壮,不但没被责罚,还讨要到了一叶蚕宝宝。看着树杈上接满的黄白茧,心想着有一天我手中的蚕宝宝也会如此这般模样,就激动的不能自已。就在那天我丢了捕鱼的行当,静下心来当一名养蚕人。
起初蚕卵是白色的,密密麻麻排布在桑叶上,经过几天棉花的包裹转而成灰色。最终待破卵而出时就像是一粒一粒的黑芝麻。直到有一天,一条全身绒毛,黑黑的小家伙在空壳上缓缓的蠕动。一个新的生命用他们独有的方式延续,虽没有凤凰浴火重生的惊心动魄,但也足以让我兴奋好长一段时间的。
蚕的成虫率很高,几乎每3颗蚕卵就能成茧一只。我将这一窝蚕养在了铅笔盒里,我每天都会采摘最嫩的芽尖叶作为宝宝们的食物,那时的它们,满身绒毛,黑乎乎的,怎么也想象不到它们会蜕变成白色的软条。起初,他们的胃口并不大,但总能将嫩绿的桑叶吃的千疮百孔,好在我不是一个密集恐惧症患者。它们坚强的外表下也有着一颗玻璃心,桑叶是不能过于湿润了,不然它们便会像是失了控的自来水阀门一般一发不可收拾,点缀的到处都是。半个月下来,随着第一次蜕变的结束,它们长成了粉笔的模样,丝毫没有毛毛虫的摄人心魄,甚是乖巧。到了第二个月初,它们的食欲开始大增,从起初的每天4顿,到现在的每天5-6顿,也许它们这是遵从自然的法则,做着休眠前的最后准备。突然有一天醒来,发现铅笔盒怎么也打不开了,从盒边的细缝中看到了白色的丝线,得知它们终于“作茧自缚”了,我的养蚕大计也预示着暂告一段落。
生活何尝不是这样,忙忙碌碌苦中作求,周而复始的过着填饱肚子的勾当,愿有一天我也可以活成一根“粉笔”,咕涌着长大,咕涌着蜕变,最后咕涌着浴火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