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那孩子歪着身子,皱着眉头,任凭妈妈怎么企图用胳膊架起她好好照相,但都无济于事。
这孩子才两岁多点,但她现在实在是太饿了,非常想吃东西。可是那个满族出身的妈妈,她的家规真严厉:规定孩子在别人家,哪怕是在亲姥姥奶奶家饿了也不许喊饿;在外面与大人逛街,尽管铺子里大街上摆满了好吃的,也不许要东西吃。总之,只有回到自己家里才能吃东西。
那孩子就是我。左面的胖丫头是二姐,因为从月科里就特能吃,一直胖到去天堂。那位歪着脑袋,若有所思的是我哥哥。
可笑的是,全家五个人只有爸妈看着镜头,三个孩子却都心不在焉,各想心事。而摄影师也顽皮,管你看不看我,是东是西,咔嚓一声,拍完了事。也许这叫纯天然,让你以后回味去吧。
当长大以后,再看这张照片时,我当时挨饿的心情却历历在目。
那是一家人去北京伯父家探亲,但主要是游玩北京的名胜古迹。我记得那天去了很多地方,最后是去的天坛。大部分时间是爸爸抱着我的,但毕竟时间太长了。我饿了,虽然想吃东西,却一直不敢说饿,只盼着快点回伯父家吃饭。
可是,好容易游完了,爱照相的爸爸却要去照相馆留个影。我听了后小心眼里一百个不愿意,但知道严厉的爸爸是不可忤逆的。“忤逆”这两个字我是从小就听惯了,当时虽然不大懂更不会写,但只要妈妈冲着孩子说这个词,便知道是因我们不听话了。
到了照相馆我实在饿得不行了,干脆躺在妈妈怀里不起来。可气的是谁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如果是二姐这样,爸爸就会扇她耳光了,但爸妈始终是最疼我,我也就赖着不好好照。
后来的情景我便忘记了。最后是怎么回的家,吃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唯有这照相前后的一段,我记得清清楚楚。
也许是当时太想吃东西了,饿坏了,否则一个两岁多的孩子怎能记得那么清楚,说给谁也不相信啊!
后来长大了,我拿着这相片问过母亲,你知道当时我为什么那么别扭不肯照相吗?妈妈当然说不知道,当我告诉她原因时,她说竟有这样的事?一脸的愧疚。
我又想起小学放暑假时,跟妈妈去几百里地外的姥姥家探亲,清早是没有早餐的。我饿得小声跟妈妈说想吃东西,妈妈也小声对我说,这里不兴吃早点,等中午再吃。
切,怪不得那时我长得又瘦又小,也许都是饿的。开玩笑了。可爸爸是大学教授,家里也不穷啊!就是家规太严了。
现象回想起来,这严格没有什么坏处,倒培养了我们几个孩子从小自觉自理的能力。
听妈妈讲,她小时只说了她家佣人一句:瞧你那德行,就被她奶奶罚跪,举着一炷香,烧完才准站起来。
看看现在的孩子,零食太多了,哪里知道饿啊!一喂三摇头的。但父母们好吃好穿的供养到大,如今啃老的还是不少。
其实我也曾有过不好好吃饭的毛病。五花肉绝对不吃肥的,米饭里如果看见一条虫子或一粒沙子,我会嘟嘟囔囔埋怨妈妈为什么把米放到长虫子,做饭为什么不洗干净。
这时爸爸就会说一句:二万五千里长征要是有这虫子吃就好了。于是我便不做声了。
等到我也做母亲了,我终于又好好吃饭了。当然,这是题外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