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酒吧的台上有一男一女两位歌手在唱歌,他们跟着爵士乐像喝醉了一样的轻晃身体,听的人一点也不多,但他们唱得却格外享受且认真。
这间酒吧的名字就叫做酒吧,里面的桌椅墙壁都是木质的,还养了不少吊兰,要不是灯光昏暗点我还以为这是个咖啡屋。
罗宸穿了件白T恤配的黑色牛仔裤,眼睛一闪一闪的,终于找到坐在小角落的我。
“你这复古的品味也该改改了。”我扶额,甩给他一张请帖,“看好时间地点,记得去。”
罗宸到并不着急看请帖,他招呼了服务生来,问我:“你想喝啥?哦我求你别说随便。”
我摊手。
服务生说:“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我要一杯特调”,罗宸看看我,“给她来杯苹果汁。”
我拍桌子:“我才不要苹果汁!”
服务生笑道:“那小姐我给您拿酒水单来。”
酒吧的灯光和不喧嚣的音乐让我有点困意,我趴在桌子上放空。我突然感觉头皮发疼,回过神来,是罗宸玩在我的头发。
“你轻点。”见服务生回来,我坐起身,翻开酒水单,目光一行一行的扫,食指也跟着一行一行地划过。终于,流动的目光和指尖停在了一款粉红色的新品上。那款新品的名字,叫初恋。
我们学校是要一年分一次班的,想必第一次排座位大家都一样,加est的尴尬。
那一年我却属于加est的幸运了,两位同桌,一个是上学年的同学,一个外向到让我怀念尴尬的感觉。
当然,上学年的同学没什么好说的。
我的另一位同桌,光看名字就知道他这个人逼格非常高,你听好了,他叫毕阁。
毕阁是南方人,长了具有水乡style的一张干净温柔的脸,他穿衣服身上绝对不会超过三种颜色,从骨子里透着细致。
但是,他要真是纯粹的南方人他就不叫毕阁了。因为他是在北方念书,所以或多或少的他都会在我们一干人面前放大他的独特气质,由内而外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自豪。嗯,哥跟你们这些妖艳货不一样。
我们物理老师身材矮胖,好玩的是,他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是矮胖的,包括脸。有一节复习物理课,我们复习初中的知识。他站上讲台说:“这一节课我们要讲的东西非常重要,考试会考,做好笔记。”他皱着眉头,瞪大眼睛,好像这节课不上就扯蛋一样。
我十分庄重地打开笔记,准备战斗。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一眼物理老师,好像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毕阁却已经忘情地唱了起来:“葫芦娃,葫芦娃,一颗藤上七朵花。”
我再抬头看了一眼物理老师才幡然醒悟,用了吃奶了力气抑制上扬的嘴角。
物理老师突然眼睛一亮:“毕阁,你自言自语什么呢?”
我上扬的嘴角不用抑制了,我看见毕阁慢慢地站起来,冲物理老师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后全班同情的眼神看向他。
在我们学校,上课说闲话是要直接听课等家长来一起做检讨的。我把头埋进笔记本里,毕阁这次绝对game over了。
毕阁笑着挠挠头,说:“我没有自言自语,我只是想问我同桌为什么宏观物体的运动不能用分子热运动解释但我们看到的墨水和水的交融却能。”
我埋头听完这一席话,脖子都僵住了,慢慢地地把头转向他,眼睑都要瞪得裂开。
我的妈毕阁真的是太屌了!
物理老师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点:“扩散现象这里确实是大家比较容易忽略的考点,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讲的,很好,下次有问题问我,坐下。”
毕阁把头摆向一边,低头得意地笑着。我情不自禁地盯着他看了好久,突然觉得确实很久了,才肯把眼神收回来。
这个男生,那么张扬细腻,我以后会不会喜欢上他啊。
我喜欢看毕阁笑,喜欢看他得意的模样,也喜欢听他讲的段子,还喜欢他常穿的简单黑白灰。
总有情感专家说要正视自己的内心的不是?我脸皮薄,那时也不太懂到底要怎样喜欢一个人,以为一直望着他他就会化作我的阳光永远让我灿烂。
毕阁很喜欢找我借笔用,因为他每天只带一根笔,不是坏了就是没水了。我有两根按动笔,借给他他就玩,他跟我说,我的笔跟别的笔不一样,它可以跳起来。毕阁就杵着玩,让笔跳起来。他每天玩得不亦乐乎,我看得心疼要死。好几次我都告诉自己他这么不爱惜别人的东西我再也不要喜欢他了,可下一秒又被他的笑话治得服服帖帖的。
后来我不是故意不借给他那根按动笔,就是特意为他拿一根劣质的,搞得他有段时间再没向我借过笔。
2.
“给她来杯那个吧。”罗宸推了发愣的我一下,把我从美好的回忆里拎出来,“你真可以,这杯50呐。”
我瞪他:“嗯谢谢,算你还我以前的钱,我的第一桶金呐,20呐!哦对了,那30算利息了。”
“也就你写个小说才挣20。”罗宸摊手,搞得我想打人。
酒吧的两个歌手下台喝了几瓶酒,其中一个有点微醉,兴起拎了一把木器他,上台唱了一首民谣。他的声音像风飘在旋律里,嘶哑、气短、咬字不清。唱着却还笑着,一首歌下来竟然脸红还喘着粗气。
他告诉我们这首歌是他自己写的,临近情人节的日子,他想借这首歌向女歌手告白。女歌手上台抱住他,他又撕扯着慵懒的喉咙把歌唱了一遍。
罗宸第一个回过神来开始训我:“你看看人家,你都喜欢过多少人了还没把自己嫁出去。喜欢,那就告白啊。”他说得理直气壮。
“你又不是我,我是真不敢呢。你能看这么淡还不是因为那么多妹子都找你告过白,你都习惯了。我喜欢的那些才不像你。”我看见罗宸脸上的期待变成了前方高能预警,心里还是很满足的。
那一年我迷上了写小说,之前一直烦恼我没经验,写出来的故事过一个月看就会自己骂自己。之后有了毕阁,在这方面我就安心了。
把毕阁写进故事并没有什么不好,一来锻炼文笔,二来还可以增进我和毕阁的感情,三来方便以后回忆,四来我也可以强迫我自己做一点需要勇气的事……比如,间接地告白。
其实告白这件事我是拒绝的,只是回想起我和毕阁之间发生的会让我脸红心跳情不自禁笑的事好像都太平淡,没有生离死别就算了,没有英雄救美也罢了,但是我也明白小说的剧情要是和现实一样拖沓,应该没有人会看吧。
真告白以我的个性是绝对做不到的,所以我需要一个契机,玩间接的。
有天放学我放空着在收拾东西,回过神来的时候听到了毕阁在跟几个男生说话。
“要是男的去他得给我钱,女的我倒贴钱。”
我看男生们笑得开心,随即插了句话:“那我去你给我几个亿啊。”
那几个男生包括毕阁在内全部傻眼,空气都静止了。我一边背上书包一边想,是说错话了吗?
毕阁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感觉他很抱歉的意思:“我……我不让你去啊……”
我完全不明白毕阁到底怎么了,转头就走了,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心上。
直到有个关系和毕阁很好的我的老铁找到我说,那天他们讨论的所谓男的去女的去的问题,其实是有男生问毕阁如果有人找你开房你会怎么办。
毕阁的完整答案如下:主要得长的好,然后要看是男的女的了,要是男的去他得给我钱,女的我倒贴钱。
他还告诉我毕阁为我这一句所谓玩笑话烦了一晚上,还到他那去求帮助找解脱。
我当时满脸黑线,内心早已经给自己上了清朝十大酷刑,生无可恋。
事实告诉我们,生活处处有惊……吓。
我的宝贵的第一次以这样的闹剧收尾,碍于面子,我一直没找毕阁解释,只是故意好几次装成了我有听话只听一半的毛病。人说行动胜于言语,我也十万分希望毕阁能明白我真的是无心,我听到事实感觉和他一样惊悚。
没想到我的行动最终没能让毕阁这个看似细致的人认识到那一天纯属误会。在知识竞赛校内复赛的时候离开教室前我一直念叨着好紧张好紧张,毕阁突然跟我说:“那个……就你说去那啥的那件事,我那么说是因为你忒突然了,别不高兴啊。”
我当时自带BGM二泉映月地说:“我那么突然是因为那就是句玩笑啊……我放空的时候只能听半句话啊。”
毕阁说:“你脑残我早看出来了。”
我当时内心OS:你智障我也早看出来了。
我去比赛的时候内心平静,还坑了跟我说紧张的对手,说我一点也不紧张。大概就是因为毕阁吧。
不得不说的是,我是在比赛上认识的罗宸,我整场发挥稳定全场第二,有个人却成了简陋王。他在第一轮淘汰赛的时候和两个女生同分,三人决出一人进第二关,他进了;第二轮他和三个人又是一个分,四人决出两人进最后一场,他进了;最后一场两人分又同分濒临淘汰,没错,他又赢了。
他就是罗宸,这个全场自带迷之好运气的boy。
罗宸他全场都坐得很正,背挺得直直的。一等奖领奖的时候我站在他身旁,他身上的味道让人闻了很舒服,他长得不算帅却也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他比我高半个多头,我甚至觉得仰视他的角度都很舒服。
所以,你信一见钟情吗?
我端着奖杯突然阿标嫂上身:阿标啊,我对不起你啊,我的人是你的,我的心是毕阁的,我的魂是罗宸的啊!
后来我们五个人代表学校要去市区比赛,所以罗宸一直主动找我聊。我发现遇到他自己的话就一泻千里,而罗宸似乎也愿意当个倾听着,我什么话都想告诉他。
罗宸这个人呢,不会讲段子,炖鸡汤却在行,有一众忧郁妹子都被他给暖成勇敢向他告白的迷妹了。
有一次我向罗宸坦白我有喜欢的人,罗宸摊手:“喜欢,那就告白啊。”他说得理所当然,和现在一样,这么多年了,他倒是没怎么变。
知识竞赛回来之后,我一脸英气地拽回来。我屁股刚着椅子,毕阁就问我比赛怎么样。
“第二!卧槽666!”毕阁是喊出来的,全班包括数学老师看向我们俩的时候眼神都是兴奋的,我看到他们眼里的兴奋在毕阁眼里放到最大,好像是他自己得了第二一样。
我最终没控制住十万分想上扬的嘴角,一下子弯下腰去笑得开心。
你说我该觉得对不起毕阁吗,并没有。我只是把毕阁和罗宸放在心上而已,他们各自不知情啊。我一天只爱一个,但一次可以爱好几个。
这是我最后一次觉得暗恋很好的时候。
3.
罗宸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嗯啊了半天,挂了电话打开请帖看了看。挤眼对我说:“咱可能得去得早点了。”
我伸胳膊眯着眼说:“我还想听会儿歌呢,我还困呢。”
罗宸不由分说地把我拎出去然后怼进车里,然后递给我一瓶酒说:“给你醒醒神,这么大的场合你可不能犯困。”
我笑道:“你就不怕我喝醉了?”
罗宸把酒塞到我怀里,说:“3.8%的酒精浓度我就不信你能醉。”
罗宸开着车问我:“马上要见老朋友了,就没有点特别的心情?”我看见他笑得邪魅。
“之前有心情现在也早没了,先去我家,我去拿二百份子钱。”
我去我家拿钱的时候看到墙上挂的一张卷子,上面有毕阁给我画的一幅画,特别非主流,他却在一旁署了三个:beautiful。
有一天我逛QQ空间的时候看见有人转了一条说说,叫“如何抢走别人的男朋友”。本来这种动态我应该按个赞就直接略过了,可我竟然鬼使神差地点进去认真看了。
毕阁那几天去参加市区运动会,像我这种体育上的残废当然是去不了的。也是那次运动会,让我后悔为什么自己不好好练体育。
毕阁不在的这几天,我整个人感觉身体被掏空,不是累的,是心飞了。为了让我自己淡定,我就去找了罗宸。
罗宸告诉我,老师刚说,知识竞赛就在后天。因为这个消息实在很有惊吓色彩,我就再没多想毕阁的事,专心备战。
我和罗宸从生活聊到政治,从礼仪聊到自然,聊天聊地聊人生。出发点是汇总所有可能要考的点,慢慢演变成了互相了解。
竞赛那天由于人太多,我和罗宸还有另一个人挤在后排,我不知道为什么全程冒金句,整个车特别是罗宸被我说得好像能笑上七天七夜。什么“他就从来没硬过”“我肚子舒服吗”“你压到我裙子了”“你压到我肉了”云云。
其实啊是我自己体内的荷尔蒙爆炸,不知道为什么就想挤罗宸,想靠近他,跟他的胳膊或者腿接触就能感觉舒服。
比赛的结果是:我们学校代表队在第一轮以全场并列最低分淘汰……
下午回来的时候我看见毕阁也回来了,心里再一次OS了阿标嫂的经典台词。
看到罗宸我故意很大声地抱怨比赛,眼睛情不自禁地往毕阁那边瞟,毕阁却一眼也没有看我。
后来我才知道了毕阁在那场找了一个别家学校的比他小一届的女朋友。
毕阁从那天开始了炫女朋友模式,有时候我想套他话问他关于他女朋友的时候,他不耐烦地回我一句:“你要知道那么多干嘛。”
毕阁还誓要改掉他以前的坏毛病,说他再也不YY了,再也不回答那次类似开房一类的问题了,说他毕阁要做一个完全纯洁的人。
他还请教我说你怎么写“曹”这个字,并大赞我写得有个性,还要我教他。我趁着他高兴的时候问他:“她姓曹啊?”
“嗯呢!”他没抬头,练习着这个字,突发奇想,“你说我要是写满这一页然后再用更深的笔写上她的名字会不会挺浪漫?”
我“嗯”了一声。自此,我明白我和毕阁彻底不可能了,于是我悄悄篡改了我写的小说的结局:我和罗宸的原型在一起了,并把这件事瞒罗宸至今。
我有想过再去看那个怎样抢别人男朋友的攻略,但这个念头只一闪,我的选择毫无疑问:不要。
有一天我换了同桌的同桌,那个新同桌向我借笔,我借给他之后他就一直摆弄扣扣这磨磨那,搞得我很烦。毕阁问了他一些话,他说:“未雨绸缪啊。”然后毕阁不屑地说了一句话。
过了段时间我问他:“你这笔到底用不用,不用还我。”
“我下节课再用。”
我急了:“那你这节课拿着它干嘛?”
“未雨绸缪啊。”
“未你妹的绸缪。”我把笔抢过来的时候听到他抱怨了一句:“你们俩真是同桌,问的问题说的话都一样。”我和毕阁对视一眼,各自笑了。
后来毕阁说我的笔他用得很很舒服,我二话不说把笔袋丢给他;毕阁每次管我要作业抄我都给,他还说:“跟你以前一班的人都说你的作业特别难抄,我也没觉得啊。哈哈哈哈,The world changed you.Nono,I changed you.”
你知道吗,慢慢地我发现了一件事:我只对你大方。
从我改写小说结局开始,我对毕阁和罗宸都释怀了,以后我们一定要做最好的朋友。
4.
我和尧宸终于到了毕阁的订婚现场。因为新娘赶时间提前来了,我们只能提前到。
那里是一个很大的礼堂,墙壁刷得很白,进门首先看见的是一个大台子,然后是红地毯,地摊边的气球,地摊两边的木制宾客席,地摊尽头的好几个花篮。礼堂的天花板的拱形绿色的,很漂亮。
毕阁和他妻子是从校服走到了婚纱。
我看见台上穿着黑西装的礼服梳着飞机头的毕阁慢慢半跪下,扶起新娘的手,把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笑了,真的,这个笑是我见过他最幸福的笑。
我开始喝彩地尖叫,罗宸跟着吹口哨。
我们看过的情感电影数不过来,我们没看完的言情小说浩瀚如海,但这都不如,这一刻,成就了我的爱情。
你要知道,因为有你,才有我的最好时光,肆意狂放,妖孽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