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先给韩万山包扎了头部伤口,还好无大碍。然后做了腿部CT,膝盖处一条主筋完全断掉了,骨膜也遭到严重损伤,需要动手术住院治疗。
这一住院,可不当紧,耽误了药材的采挖,还要把这两年种药材的几万元的积蓄全砸上。想起这些,万山不由叹了口气。
万水把万山安顿好后,预约好了手术时间。因为自己还有事,他就对哥哥说,等动手术时他再来,反正今天也没啥事,只是吊吊水。
万水走了。琪琪眼泪汪汪地看着受伤的爸爸,比他自己栽伤了还难过。
“爸爸,你需要安装假肢吗?我不要你按假肢。”说着琪琪哭起来。
万山摸摸孩子的头笑了:“你呀,怪不得学习不好,没注意听医生说话吧,我啊,只要接个筋就没事了。”他说话利落了,舌头这东西是个泼皮货,一旦发现没有大问题,它连疼也不疼了。万山几乎忘记了它的舌头。
午饭医院有卖的,他爷俩吃了面条。下午水吊完了,两人无事可做,万山就让琪琪给妈妈打电话,让妈妈来接琪琪回去,明天还要上学。可是琪琪小脸顿时木木的,小嘴也噘起来,说他不打算去妈妈那儿了,他还列出来若干条不去那儿上学的理由:一是爸爸病了,无人照顾,叔叔虽然能来,可他也要上班;二是他已十一岁,有照顾爸爸的能力;三是他讨厌妈妈那边的学校,在那儿没有朋友;四是在那边他根本跟不上课,他听不懂老师天天都讲的啥;五他讨厌那个女生作同桌;六……
“好了好了,你咋恁些事啊?不就上个学吗?城里的学校,总比乡村好。你学籍都转过去了,不去怎么办?”万山一听说琪琪不想去那边上学,心里猛然生出一些焦躁来,真想扇他一巴掌,可是这孩子把自己受伤放到了第一位,他想抬起的手,又放下了,心里生出一些疼惜来。
“叫妈妈再转回来呗。反正我明年就上初中了,到那时候我再去吧。”琪琪又嗫嚅着低声说道,“东东和龙龙还要到我们家地里看那棵树呢!”
万山轻声叹了口气:“嗨,你呀,我看是放不下你的那些小朋友吧。”他用眼睛的余光偷觑琪琪一眼,似乎发现了它的小心思似的继续说:“你那棵树啊,别看你才走了二十几天,它可又长高了呢?龙龙和东东回去照看它的。”
琪琪瞪大了欢喜的眼睛,到底是孩子,有些洋洋得意起来。
“你知道它为什么能长那么快吗?”
琪琪坐在床边小凳子上托着下巴歪着头,想了想说:“爸爸给它施肥了,所有以它长得快。”
“嗯,说对了一半,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它经历了四季不同方向的风,它为了不让风把自己吹倒,它总是迎着风的方向使劲扎根,所以它有了很多不同方向的根,这些根让它能够吸收更多的营养,它就越长越快越好了。”
琪琪眼睛睁得大大的,口里发出唏嘘的感叹,目光里充满了新奇。
万山接着说道:“你看,我今天栽着了,也是自然界的风,把我吹倒了,谁也不能预料它什么时候来,所以爸爸不把它当一回事,这也是一种历练。”
“那我那棵树,它是在历练中长大的了!”
“那当然。”
顾真真离开那年,琪琪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棵笔直挺拔的小松树,是和他的小伙伴龙龙和东东一起栽下的。他们仨经常在周末时去看那棵树,仿佛树寄托着他们对未来的梦想与希望。
爸爸有些口渴了,琪琪起身去热水间倒了水回来,又发现医院里暖烘烘的,在天空踽踽独行的太阳从窗外探进头来,露出一张大红脸,琪琪跑到窗前,把玻璃打开一半,顿时一股清凉的气息涌进室内。万山对琪琪说,对,该通通风了。
叮铃铃,万山的手机响了。是真真。万山对着手机免提喂了一声,那头传来真真生硬的声音:“琪琪呢?我来接他了!让他出来。”
“琪琪,电话。”万山随手把手机给了琪琪。
“妈妈,我不回去了。明天你抽空把我的学籍还转回来吧!我初中再去你那儿上学,反正就这一年了。”
“你这孩子,哪能来回地变呢?”
“我爸爸栽着了,在医院,腿的筋都断了,医生说,得半年什么也不能干,我在这儿上学可以照顾他。”琪琪说这些话的时候,眼泪又要流出来,他努力克制着,但声音里还是有了一丝欲哭的沙哑。
那头的真真心里一下子沉了下来,可是她该怎么办呢?她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