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去天津前
2010年3月,离实习快要结束,作为农村子弟,最迫切的想法就是挣钱,这是从小一直想着长大,然后想着挣钱。
于是我提前三个月结束实习期,在口腔招聘网上找了个私人门诊上班,作为即将毕业的医学生,工资是不奢望太高,只要有活干就行。于是谈好了,一个月一千,工作时间是早八点到早八点,单休,包吃包住。
就这样来到了温州下面的乡镇的村里,好偏僻的村里,既来之则安之。这边人生活水平还是不错的。每天重复着帮别人洗牙,以及做根管治疗。别的也不是很会。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一个电话打过来,是之前一起实习的同事,他是绍兴文理学院临床系毕业的,好像是他们学生会主席,姓俞,一个高高瘦瘦很阳光的男生。主要是唠唠嗑,说说最近的事情。就这样持续了一周。有一天我说,有点累,工资还没多少,感觉学不到什么东西。俞说,在天津有个合适的岗位,还能学习,是天津中西医结合医院,我舅舅是负责那个医院人事的,在人事部,我也在这家医院上班。就这样,一个想走,一个一直劝。于是终于我像老板提出了离职,老板也很爽快的答应了,不过没有工资。当时一门心思的我,在想着远大的前程,还要什么工资啊。于是拎着背包,拿着箱子坐着硬座十几个小时的绿皮车北上天津。
(二)初到天津的生活
第二天大早就到了天津火车站,等着俞来接我。同时也憧憬着以后美好的生活。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俞来了,然后说坐公交便宜,于是我们各种转公交,到了一个叫杨柳青的地方,据说还珠格格里的柳青柳红的酒楼就是开在这儿,好偏僻的地方,到了他住的地方已经是晚上了。然后说让我给家里人打个电话报下平安。接下来热情的,我第一次怀疑我竟然这么受欢迎,又是帮我采购牙刷牙膏等日用品。还说这是条件差,没有马桶,只有蹲盆。我心想:我们那儿连蹲盆都没有呢,还是叫做茅房,其实就是厕所,茅草屋的那种。所以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这其实都是很幸福了。
晚上该吃晚饭了,桌上两大盆菜,一盆是土豆顿的肉,也不知道是什么肉,还有一盆是白菜,然后是一大锅的米饭。十几个人吃,我心想怎么这么多人?俞告诉我这些都是他朋友,都是做生意的,他自己也兼职做一些生意,明天估计见不到我舅舅了,我舅舅作为人事部的人,明天出差湖南,今天在我朋友这儿玩。我诧异了下,负责人事的还要出差,难度去湖南招人了?当然这是别人的事情,我也没当回事,也没多问,就是觉得有点奇怪。这个时候大伙儿已经开始吃饭了,他们都吃的挺香的,大伙儿都用炙热的眼神看着我,我也开始吃了,不过我总觉得米饭有味道,白菜怎么感觉的烂菜叶子,有些难吃,不过因为饿极了,也吃了两碗米饭。最后我和俞说,这都是你们自己做的么?俞说是的。我说,好难吃哦,明天我做饭吧,我做的都比这个强多了。俞说,可以啊,明天再说吧。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发现,好多人睡地上一排,有男有女。只是男女分开住,男的一屋,女的一屋。俞说,出门在外,不容易,晚上大家将就下。于是洗漱完毕,带着来到天津的憧憬入睡了。我想那个时候我是很安心的。
(三)所谓的上课犹如狂热的邪教,让人的灵魂和身体不受自己
第二天早餐吃的稀饭和馒头,作为南方人的我真不喜欢吃面食,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入乡随俗。吃完了早饭,俞说带我去听课,我说我不去了,你们去吧,作为学渣的我好不容易毕业了,哪会想着去听课。俞死劲的劝,我就是不去,然后他的所谓的朋友一男一女在旁边敲边鼓附和着,俞这个时候说,你拿不拿我当兄弟,拿我当兄弟,就去听一下课,又不会怎么样,多认识点朋友嘛。我这个时候尽管很不舒服,很不爽,不过还是跟着去了。那是一个周边全是荒地,唯有中间一个破旧的小屋子,有点像我们农村的一间小教室,桌椅摆放着,也有黑板,里面全是人,有小朋友,也有老太太、老头,我很诧异,怎么什么年龄层次的都有啊。俞告诉我,这里还有研究生呢。对于我这个学渣来说,研究生那是高不可攀啊。时间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所谓的讲师也来了,讲了一大对所谓的怎么挣钱,现在他们做的什么项目等等。竟然还有人在下面做笔记。俞也听得很认真。讲师讲完了,然后紧接着说,我知道你们很多人是抱着怀疑的态度来的,但是我告诉你们,你们现在不认真听讲,是通过不了我们的考核的什么什么的。后面是进入自由展示环节。现在的气氛只能用狂热来形容,每个人脸上都是虔诚和狂热,让我想起了宗教信仰里的信徒。没错,就是信徒。我突然好害怕。
在我的生活中,我是喜欢安静的,不喜欢喧嚣,这么狂热会让我心生警惕,让我感到好怕。在狂热的气氛中,好多人都上讲台跳舞,扭屁股之类的。当然也有和俞一起劝我来听课的那对男女。两个都是胖胖的。姑且称之一对胖男女吧。然后他们鼓动新人上台展示自己,有的是来了三四天的,有的也和我一样刚来的。我也是这样被鼓动上去的,最为一个如此内向的人,从来没在公众场合表现过自己的我,竟然上台了,肯定是狂热的气氛推动的。我上台拿着麦克风唱了一首张信哲的《信仰》。然后下台了,然后有人狂热的鼓掌,都互称事业的合作伙伴,互称家人,事业的家人。我突然第一次感觉,家人竟然可以这么定义。我感觉在那种情绪的带动下,很多人都会缺乏思考。因为你不想成为异类,那自然而然你也会被同化成为狂热的一员。有种邪教的感觉,当时我是那么想的。转眼间10点多下课了,早上吃的是稀的,然后就去上卫生间了,然后饿了,肚子咕咕叫,走了有段路很多人三五成群的都去小卖店买那种五毛钱一包的辣条吃,我也要了一包。吃完辣条又去上课了。一上午就这么狂热的过去了,我感觉像是在梦游,思维和身体完全不受支配。
午饭开始了,又是烂菜叶子,烂土豆炖肉。吃饭的时候,他们有个所谓的领导,领导先吃,肉也得挑给领导。因为实在是太难吃了,我不想吃,吃了几口我便吃不下去了。我对俞说,我吃不下去了,不好吃。俞说,你吃吧,不然会饿。我最终还是没吃。于是俞把我没吃的给吃完了,我一下子愣住了,吃不完倒了不就是,反正没多少。在家的时候基本上到给自家养的猪或者狗狗吃。后来我才知道,谁带过来的人,不听话,不吃饭,都得带的那个人负责,我是俞带来的,我没吃完的饭当然就是俞吃完。
(四)唇枪舌剑的挽留
下午俞说继续去听课,我说我不想去,我不喜欢那种氛围。俞说,你拿不拿我当兄弟。同时那对胖男女一左一右在我旁边配合着一起劝说。我说,你要是真拿我当兄弟就不要强迫我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胖男女一个劲的叨叨叨的相互配合的说服我,我突然感觉有点像正式的商业谈判一样。俞是主谈,胖男女是副谈。主要的思路就是把你贬低的一钱不值,把你踩到泥泞里,踩到脚板底下。因为和俞说过一些事情。所以他们会根据俞对我的了解设计一些方案。比如我失恋过,没谈过恋爱。他们就一个劲地说,像你这样没出息的,难怪别人看不上你。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是我心懒,还是内心强大。反正他们不管怎么贬低我,我都笑着说多谢夸奖,多谢夸奖。于是他们说出去转转,我趁着这个空档当着他们面给我两个高中同学分别打了个电话,意思是,如果我半个小时没给你们回电话,你们就报警,我在天津的杨柳青。我以为他们听不懂,后面他们听懂意思了。他们直接说,你认为我们是传销?我们是传销能一直待在这儿么?对面就是监狱,旁边就是公安局。我只是笑笑不说话,我说我要走。他们见我执意要走,就说晚上请我吃饭。他们找了一家小店,弄了三个小菜。我们三个边吃边聊着,其实基本上是他们在劝我留下来。那个时候我感到害怕,我不敢肯定那是传销,不过我听别人说过一次,感觉和这个情景很像,我也没必要拿自己的安全去赌。我还是坚持要走。然后我说我回去拿行李吧,我要走。他们说你别去住的地方,他们给我送过来,没过10分钟,他们那个领导和俞以及那对胖男女出来了,把行李扔地上。他们领导冲过来对外一对叽里呱啦的。因为口音我确实没听懂。然后他又说了两遍。不过我还是没听懂。最后他生气道:你听得懂什么。我说:我听不懂鸟语。领导说:你信不信我叫道上的兄弟弄死你。我说:我不信,你来啊。领导:你等着。随后领导带着他们的小兵们走了。
(五)离开天津
这个时候我心里很怕,真怕他弄死我。只是那个时候本能的反应,不能怂。然后我快步的往外走,路边拦出租车,第一辆80元,火车站。我摸一摸了口袋,就剩下两百块钱了。没舍得。接着等了第二辆,说50,因为他要去车站接他的女朋友,顺带的。于是打他的车到了天津火车站。这个时候已经是半夜12点多了。兜里没钱,连回南方的路费都不够,又怕别人笑话我被骗,要面子,所以更不想回南方了。想了想离北京近,只要20多元,两个多小时到北京,同时又有个表哥,我和他说了我的经过,我说我怀疑我被骗了,我说我去你那儿行么?于是就这样踏上了北漂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