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

最近我时常想起小时候在村里住着的那些老人,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了记忆,他们就已经很老了。

为了引起一些岁月的共鸣,我问大姐是否还记得住在西街那棵大榕树旁的老人,她宣称早已不记得。

但我却清晰的记得他矮小的身躯、佝偻的背、小小的脸、尖尖的嘴、有点像老鼠脸,时常穿着一件洗旧了的、藏蓝色的中山服在榕树附近踱步。

大姐觉得我记忆力很好,可是我却觉得不可思议,那样小的村庄,那样有特点的老人,应该记忆深刻才对,可惜她却不记得了。

我后来改问弟弟,弟弟记得清晰,一句话便得道破身份特点,让我稍稍觉得有些记忆是可以串通无阻的。

后来我又问他是否还记得奶奶斜对面那个瓦房里住着的老人,他却说从他记事起,那里已经荒废了。

我又觉得有些记忆显得孤独起来。

弟弟比我小几岁,小时候的事他无法攀越时光覆盖在一起,便无可诉说了。

我仍记得那位独居的老人,那时她已经很老了,老到头发花白,背已佝成90度,仍每天整整齐齐的绑着一头花白的头发,自己洗衣做饭,穿着斜系盘扣的布衣进进出出,过着一个人简单又孤独的日子。

黄昏我跑过街道路过她家,瓦房顶缓缓冒出烟气,我就知道她在里面开始做晚饭了,那缓缓上升的炊烟随风吹向远方,像极了一个人孤独的远行,就如做一个人的晚饭那样安然又孤单。

我还记得附近村庄每每赶集日都会挑着扁担来卖各种粑的老奶奶。

她手艺好,卖的粑都很畅销,想吃不赶着趟,一不留神就卖光了。

她做的红糖椰丝薏粑皮薄馅大软糯香甜,咬一口能从嘴角滋滋冒红糖水,皮薄也不影响拉丝,口感真是一绝。

做一整筐的红糖年糕上面淋上一层自己炼的葱花油,盖子一掀开,香味弥漫整个街角,一大筐的年糕一堆人围着,你一块我一块,很快就切完了。

还有老奶奶做的椰丝馅的煎堆也是金黄馅大,美味十足。

赶集的街道上,不只她一人卖这些,但每每她卖的最快,别人都卖不过她,只因她手艺好,色香味俱全,口碑也就长久流传了。

我记得有一回,我好不容易攒了5毛钱,大早就坐在大门口的门框上,等着她挑担路过,好拦下来买个馋了很久的薏粑吃。

结果等了许久没看到人,便坐到家对面的石堆上,看着远处的路口望眼欲穿。

终于,路口的转角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我开心得不行,心想,终于能吃上一口糯叽叽的薏粑了。

结果看到有人在家门口拦住了老人买粑买年糕,等她卖完正盼着她朝上走,却看她轻轻松松地挑起担子原路返回了家——她卖完了。

还没到坡上的集市,还没到我家的门口,她便卖完了。

我望着空空的路口发呆,失望之感油然而生,那一天终是没吃上那口软糯拉丝的甜味。

村里这样的老人还有很多,有卖菜态度强硬的奶奶、也有头发花白但背挺得很直开小卖部的老爷爷,他们现在都已入土多年,但我仍清晰得记得他们的音容笑貌、记得他们的穿着打扮,觉得有他们在的村子是有沉淀感的,那是岁月赋予的厚重。

如今村子里的老人越来越少,陈年的印记也慢慢变得稀薄,我察觉到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老的东西也会随着他们身影的消失而随之消逝,比如中国旧历。

计算日子的方式在老人与年轻人之间是断层的,我们习惯了用新历计日,只有传统节日的到来才从多方传宣或是老人口中知道旧历的日子,而家里的老人只要问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们不需要翻日历,便知道今天旧历是什么时候。

我觉得这点是印入他们生活里的东西,是很好的一种习惯,可惜习惯了新历的我们很难把旧历当成日常来计算,毕竟大环境也没有了这样的条件。

所以这样的东西终将要坠入历史的长河,深觉惋惜,却又无能为力,就如那些年老的人、那个古老的村庄,纵是千般不舍,也终将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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